野蓮蓬,是野荷花的果實。蓮子可以熬米飯,煮粥,蓮子芯是上好的清火中藥。這要是拿回家裏一把,爹娘平日裏都舍不得吃,早晚都還得讓蟲蛀了。
幾個人就像大爺一般,坐在了岸上,晃悠著腿像使喚奴才一般的哈哈著,催促著三妮子過去拔。人窮脾氣憨,這話不假,三妮子的脾氣一向極好,這也是好人緣的原因。他就這麼慢慢地劃了過去。午後的水麵隻聽見他一個人不疾不徐的劃水聲,岸上的幾個人等的心焦,甚至還有倆人爬到了岸邊的核桃樹上,摘下那些尚不成熟的核桃,當做武器,遠遠地吆喝著投向水裏的三妮子,嘴裏吆喝著:“駕!駕!”
三妮子好容易鳧進了蒲叢深處,一忽兒便鑽了進去,從殘紅錦濕處傳出的蒲叢晃動,和著興奮的喊聲:“好多的蓮子啊……”,隻是那聲“啊”字尚未完全從喉嚨裏崩將出來,就忽然向被什麼猛然堵住一樣,然後就見荷叢深處撲棱了幾下,就再也沒有了動靜。
人們這才覺出了異樣,連忙在岸邊向離出事地點最近的河邊跑去!“三妮子!三妮子!”焦急的人們喊破了喉嚨,三妮子也沒再吭一聲,他留給世界的隻是最後泥沼漫頂時發出的一聲長長的哀怨……
兩天之後,當人們把他撈出來的時候,三妮子一隻手擎著一株蓮蓬,另一隻手扯著寬鬆的大紅褲衩皮筋……
後來,每當寂靜的夜裏或寂寥的午後,王八坑裏總會傳來孤寂的歎息和低徊的嗚咽。為王八坑平添了些許詭異和恐怖。甚至還有人說見到過三妮子坐在岸邊,埋頭錘打他那件大紅的褲頭。總之,從那以後,王八坑再也罕有人下去遊泳了,即便是從岸上過一下也覺得心裏發瘮,總覺得在那蒲叢深處,有一雙狡黠的帶著無限哀怨的小眼睛在偷偷地窺視這你。自然,這裏也就成了小孩子們遊玩的禁地。
白毛巾叫楊雙成,我鄰村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莊稼漢子,很憨厚,走路有些跛腳,走了一路哭了一路,直到家門口才止住了哭泣。從他斷斷續續的講述中,葛秦鑒也知道了大概。原來前幾天中午,老楊家的唯一兒子和幾個半大孩子路過王八坑的時候,竟然被那清淩淩的水塘勾引的提不起褲子。俗話說,遠怕水,近怕鬼。不知者無懼。這幾個孩子哪知道這竟然就是淹死過三妮子的王八坑?其實就算是知道也顧不上了,他們早就被這坑深遂幽藍的池水勾掉了半拉魂。在我們山岔子裏,大大小小的池塘很多,幾乎是個孩子都會遊泳,而且水性都不錯。
老楊的孩子叫彪子,這小子虎頭虎腦,很是懂事。本來他們是去山上捉蠍子的,從山上下來,就遇見了這窪池水。
跑顛了半天的孩子們一頭紮進了王八坑,舒爽的愜意使得他們大呼小叫起來,寂寥的王八坑終於又迎來了它久違的喧囂!
成群的小魚調皮的叮咬著孩子們的屁股,討厭的小蝦時不時的用鉗子觸碰一下孩子們的肚皮,這些總惹來孩子們開心或誇張的大笑和放肆的髒話。
這時,彪子忽然看到一條大魚,悠哉悠哉地從自己的胯間遊了過去。彪子興奮地大叫一聲:“魚!”編一個猛子紮了下去。
當彪子再探出頭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水坑的另一邊,也就是蒲叢和野荷交雜的淤泥地。長時間的潛水,使得浮出水麵的彪子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驚起了躲在蒲叢裏的幾隻野鳥,發出嘎嘎的怪叫撲棱著飛向荷從深處。
隻見彪子嘴裏大叫道:“看你還跑!”說著往前一撲,濺起一汪泥水,整個人便陷進了泥沼中!“抓住了麼?”岸上的幾個孩子便飛也似的趕過來想看個稀罕,可是看到的僅僅是從淤泥裏伸出的一隻屋裏搖晃的小手……
幾個孩子頓時愣在當場,呆呆地看著淤泥慢慢的淹沒了那隻無力的手臂,那隻手臂像一支直刺蒼天的鍔,筆直,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