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蕭興弘二十六年秋初,暑意尚未褪去,天氣還有些炎熱。
京外西郊某間茶攤子邊支著幾個簡陋的篷子,幹完活的男人們大汗淋漓,三兩分布聚在篷下略微休息,順便說著閑話。
“誒你聽說了嗎?”
“什麼?”
“還不是絳平侯府的事情。”說話者有些幸災樂禍,“養了十幾年的女兒竟然不是親生的,這下有好戲看了。”
聞言,穿著灰藍粗布短衣的男人沒應聲,隻挽起袖子,單手拿起豁口碗把裏麵的水一飲而盡。也因為動作有些粗魯,部分水灑了出來,晶瑩立在凹凸不平的桌麵。
見他不說話,另一個巾幘男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薛大,絳平侯那個世子不是你姨母的親兒子?你知道啥內情嗎?”
薛大放下碗,瓷碗與木桌麵發出一聲重響:“這能有什麼內情?”
“絳平侯府是什麼地方,好好的,女兒怎麼能抱錯呢?”
薛大隻說:“幹好自己的事情,這些富貴人家是你們可以隨便議論的?小心惹禍上身。”
忽然隔壁傳來一聲喊:“薛大,有人找。”
“得了。”他應了一聲去幹活,隻留下桌前完全沒有聽進去勸的兩人討論。
方才首先開口的八卦:“你說那個冒牌貨還能留在侯府嗎?八成是要被趕回去了。”
“怎麼可能。”巾幘男不認同他,“要我說,倒是真的那個什麼都也不會,就算要走一個,也是走真的……反而冒牌貨好歹是侯府花了這麼多心血培養起來的,他們舍得放棄?”
“也是。”那人點點頭,然後歎一聲。
“真是運氣好啊,本來隻是個鄉下丫頭,一輩子都進不了侯府這樣富貴的地方,倒因為抱錯了,享了十幾年榮華富貴。”
他撓頭嘿嘿一笑:“我娘當初怎麼沒把我抱錯呢?”
“就你?”巾幘男啐他一口:“也不瞅瞅你什麼樣子,即便被人抱錯,沒有三歲就要給你送回來。”
對方咧嘴搓手,皸裂的皮膚揉在一起更顯粗糙:“還別說,真千金我沒看過,但假的那位,我曾遠遠看過一眼……嘖,那容貌那身段,比我家婆娘好多了。”
巾幘男鄙夷:“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就算是假的也輪不到你。”
“我這不是隨口一說嘛,搞得好像輪得到你似的。”
而處於議論中心的絳平侯府內,他們口中的冒牌貨,正因落水而昏迷。
絳平侯夫人坐在床邊,床上躺著個閉著眼的姑娘,長睫落下,麵色蒼白,脆弱又美麗。
“笙笙,笙笙,你可別嚇娘……”
耳旁傳來女人驚惶的低泣,薑笙感覺自己呼吸很不順暢,她憋了憋氣,猛然咳出一口水來。
“笙笙!”
薑笙睫毛顫了顫,麵前慢慢睜開眼睛,入眼是幾個攢動的陌生人臉。
她下意識覺得自己在做夢,又閉上眼睛,卻被耳旁嘈雜的聲音又鬧得蹙了蹙眉。
侯夫人見薑笙重新閉眼,心中焦急:“薑羨我告訴你,別以為侯爺接了你來你就可以為所欲為,笙笙才是我的女兒,唯一的候府千金!”
“我同意侯爺接你來是看在你身上留著我們的血,你別以為回來你就可以取代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