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詠素來聰慧,一看就明白蘇老爺的心思跟自己是不謀而合,便說道:“這些嫁妝多得很,都收在庫房裏,通通送去傾雲苑倒是費事,下人沒個幾天都做不來。再說,傾雲苑不小,卻也沒大到能把嫁妝都放下,不如其中撿幾件珍品給大姑娘送去?”
蘇老爺正有此意,王秀詠就送來合適的借口,讓他心裏燙貼得很:“就按照夫人的意思,夫人挑些不打緊的送去,不必都順著那丫頭,不然以後還不是更加無法無天了?”
王秀詠一笑,卻沒有答話。
蘇老爺能嫌棄蘇懷雲的不是,她這個當繼母的卻不好附和。
蘇懷雲再不好也是蘇老爺的親生骨肉,蘇老爺能抱怨,她若是跟著說幾句,不就成了尖酸刻薄之人?
雖說蘇老爺未必會把區區幾句話放在心上,王秀詠卻素來小心謹慎,連一丁點把柄都不願意落下。
隔牆有耳,誰知道會被哪個聽去,又添油加醋傳出府外?
王秀詠能有今天的地位和名聲,都是她小心謹慎掙來的,自然不容許這麼些年到最後因為大意而功虧一簣。
蘇老爺依舊有些不痛快,送東西給蘇懷雲,雖說是息事寧人,更像是他向這個長女妥協一樣,別提多鬱悶了:“送了東西,告訴大丫頭適可而止。家和萬事興,別讓夫人難做了。”
聞言,王秀詠知道蘇老爺這是不樂意跟蘇懷雲妥協,把自己推出去了。
她一向明白蘇老爺的為人,心裏也沒多意外,輕聲應了,這便帶著陪房嬤嬤去了庫房。
守庫房的婆子點頭哈腰去開門,陪房嬤嬤小聲在王秀詠後頭問道:“夫人就這麼順著大姑娘,要是大姑娘不領情,豈不是讓夫人難做了?”
她也琢磨不準蘇懷雲的性子,送點東西真能安撫住嗎?
要是再鬧起來,古琴沒拿回,路嬌嬌背了黑鍋,王秀詠恐怕也得被連累。
到時候,可不就一發不可收拾?
王秀詠示意婆子在庫房門外守著,帶著陪房嬤嬤進了去,仔細打量後對她笑道:“大姑娘是個聰明人,要是再鬧下去,她還要不要出門子了?還沒嫁人,她就一天得在蘇府呆著。鬧得過分了,府裏可就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到時候該往哪裏去?”
她說著,頭也不回地道:“鬧得過了,落下一個刻薄的名聲,蔣家怕是要悔婚的。”
悔婚的姑娘,以後再要嫁人就不容易了。
沒了蔣家,蘇懷雲的婚事可不就是蘇老爺和王秀詠再說了算?
蘇懷雲不蠢,不至於不明白這一些。到時候被蘇老爺和王秀詠拿捏在手裏,隻會比如今的處境更艱難。
陪房嬤嬤也是聽出來了,恍然大悟道:“老奴愚鈍,多得夫人提醒,不然就得想岔了。”
王秀詠笑笑,指著庫房裏的一個古樸的錦盒道:“我記得裏頭是南洋珍珠,這麼一盒子怕是不夠的,再取兩冊孤本,還有這幅畫卷。”
她一口氣點了幾樣,陪房嬤嬤都拿在手裏,一雙手幾乎要拿不住。
“夫人,這麼多物件,沒道理還比不上那台古琴。”
“安撫住大姑娘,總要多給點誠意,再取那個簪子來,這就差不多了。”王秀詠喃喃自語,心裏又計較一番,這才算是滿意,轉身出了庫房。
守門的婆子見陪房嬤嬤拿得兩手都是,趕緊接了過來,賠笑道:“這點粗重的活兒,讓奴婢來就好。”
陪房嬤嬤也樂意輕省,彩晴知趣地留在庫房守著,讓那婆子先跟著王秀詠去傾雲苑了。
蓮玉進來的時候,還沒開口,蘇懷雲已經猜出來了,從書本上抬起頭來,漫不經心地問道:“是母親來了?”
“是,姑娘真是神機妙算,夫人果真來了,還帶了不少東西。”蓮玉對她眨眨眼,又問道:“小丫鬟老早就跑過來報信,姑娘這就要出去迎夫人嗎?”
蘇懷雲笑了笑,小丫鬟如果沒王秀詠默許,哪裏會特地來傾雲苑報信?
她這個蘇府的大小姐在府裏可沒那麼大的臉麵,隻怕王秀詠免得來的時候吃閉門羹,索性暗示自己先出來,沒必要把關係鬧得太僵。
如果王秀詠不是氣死了大夫人,又老早跟蘇老爺私下糾纏在一起,蘇懷雲指不定對她多有欣賞。
的確是個心思細膩又聰慧的女人,不然也不會把持蘇府這麼多年,又籠絡住蘇老爺的心,這麼些年後院除了兩個年紀已大,顏色平常的通房丫鬟,連個小妾都沒有。
受寵將近十年,王秀詠的確有一手。
蘇懷雲站起身,蓮玉還以為她要出去迎接王秀詠,誰知道卻開口道:“讓人送熱水來,我要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