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時候要來找她,來株洲的一路上都是渾渾噩噩的。在煙盒裏隻剩下一根煙的時候,他回到住的酒店裏。就算見到她了又怎樣呢,他還能跟她說什麼呢?這個故事該怎麼說,才能讓兩個人都忘掉之前的不愉快呢。
他問了她媽,她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隻知道她在實習。掛掉電話的時候,他在火車站。背著那時她給買的單肩包,幾件換洗衣服,日用品。見著那輛轟轟隆隆開過來的綠皮長龍,停穩後,他跟著人群,一頭鑽進去。終於離開貴陽終日陰沉的天空,這一場曆經13小時24分鍾的旅程,讓他一直昏睡到了臨近到站的時刻。
水溫再暖,大概也無法包圍他渾身的冰冷。卻又調皮的到處流竄,頭發上,臂膀上,從背上那依舊清晰的刺青上麵悄悄的流向腳後跟。那塊皮膚已不覺得什麼疼痛感,事情和它一樣都過了太久,對當時的感覺已經淡漠了許多。
他洗完便立即出來了,打開電視來,異地的晚上無聊的很。自從出來讀大學之後,他常常失眠,不似當初睡在她家床鋪上的安穩感覺。
他盯著電視屏幕許久,沒有再看下去的想法,便拿起手機玩起來。不是沒有她的號碼,隻是他已經忘記該用什麼語氣態度跟她說話了。
離上次跟她說話的時間已經近三年了,她也一定不想聽到他的聲音。他不想去讓她平添煩惱,卻又忍不住來看她。隻是她已經不在學校了,在廣東的一個工廠裏。
“哥,借兩個錢花花唄,”
她是絕對不會用這種居高臨下的聲音跟他說話的,更何況他也沒有勇氣再去觸到那串號碼。電話那頭的聲音來自電話簿裏那個加了引號的妹妹,她跟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在高二之前的歲月也隻是兩個在網絡世界認識的陌生人而已。
這一切的變動都歸功於他那雙感情不和諧的父母,媽媽再嫁,帶著他去到新家庭。剩下弟弟跟著爸爸,沒有再娶,不是長情,隻是再也無法忍受另一個女人在家裏指手畫腳了。
這個妹妹是新爸爸的前妻留下的女兒,前妻是得病死的,她是八歲沒了媽媽的。她執著的跟了母姓,名字也是母親取的,有點像外國人用爛了的諧音。
“我不是你哥,也沒有欠你家一千萬。你怎麼就每次來找我討錢,你爸給你那麼多,幹啥去啦。”
“哎喲,我沒有別的意思啦,我的零花錢不夠啊,你行行好借幾個子兒唄,求你啦。到時我再還你不就行啦。”依舊不依不撓的耍賴,他就知道他這輩子會被她糾纏至死的。
那年他眼睜睜的看著她肆意去傷害他這輩子最不想讓其受傷害的女孩,卻站在一旁背一地的黑鍋,也不去解釋。
他也不清楚對這個半路殺來的妹妹是怎樣一種感情,兩個破碎家庭走來的孩子,心心相惜著,又時時刻刻互相仇視著彼此破壞自己原先的生活。
他麵露幾分無奈,“好吧,明天打給你。一萬夠了吧,不夠再說。”他也知道這個從小揮金如土的千金大小姐從來不懂錢的來之不易,爸媽每次跟他們兩個給的錢都是同樣的數目,他一般都可以用上半年,還有些結餘就存在銀行,有時候用來經常接濟她。
終於掛了電話,他一頭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眼裏有點模糊。他不想回憶起什麼,拚命的緊閉雙眼,尋找丟失很久的睡意。
把室內溫度跟室外隔了二十度溫度差,窗戶上起了厚厚的霧氣,隔絕了外麵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
同是在深沉、神秘的深夜裏,她卻睡不著了。躺在同居的男友身邊翻來覆去的,被腦海裏揮不去某人的身影折磨著。雖說是和平分手,但她始終懷著一種罪惡感,始終是因為自己忍受不了異地戀才自私的甩開他的。
她突然將自己和當年的梓夫重疊在了一起,絲毫沒差。自己是慢慢變成另一個他了麼,這麼恐怖的念想竟從她腦海裏一閃而過,還好自己立馬翻身抹掉了。
話說躺在她旁邊的那個男人,長的隻能用精致來形容了,熊斌沒有他長的這般好,她慶幸自己能和這樣一個人相愛,此生算是無憾了。
可為何自己不能退一步知足呢,偏偏在親吻時閃過的身影時常擾著她心緒。他真的沒有一絲熊斌的影子,怎麼就會時時刻刻扯到他那邊去。
像是感覺到她的煩躁不安,一旁的人將她一把攬到懷裏去了。緊貼著他溫熱卻不足以滾燙的肌膚,她靜靜的聽著他心髒撲通撲通的跳動聲。已是淩晨兩點,明天還要上班,她也不再多想,緊閉著眼睛,在他為她搭建的安穩的防護中慢慢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