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撞開了。
“我是王衍月。安陽鄉侯散騎常侍石崇之妻!鎮軍司馬王裁之女!丞相王導之胞妹!有仇的,找我!想要我的命,拿本事來取!”衍月凜然道。
看著她的背影。我恍惚了。
這個背影我太熟悉。從小到大,每次遇到事情,哪次不是躲在姐姐的衣角後,躲到姐姐的背影裏,靠姐姐來擋。
你快走!
但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走。
我再也不會像上一次,留下你,一個人走。
迎著火把。
撞門的人,悉數倒在劍下。
火把映照著皎皎臉龐。
驚呼!我的蓋世英雄,踩著七彩祥雲,來救我們了。
“可算找到你們了!”是劉琨,帶著一小隊人馬。
“走,先找個安全的地方。”看他們也是一身血衣,不難想象這幾個時辰彼此都經曆了什麼。
折回,就近,躲進文府。
“司馬繇剛來過這。這裏相對安全。一動不如一靜。我們等。等天亮。”劉琨說。
剛路過,匆匆一撇,終生難忘。如果有別的選擇,絕對不會願意走進文府。因為,不忍目睹。都是猴子進化來的,可有些是人,有些真的是畜生。
無一活口。
司馬繇血洗了文鴦家。司馬繇的母親是諸葛誕的女兒,諸葛誕在壽春反叛中殺了文鴦的父親文欽。司馬繇一晚上忙前忙後,居然都沒忘記趁此機會,矯詔,硬把文鴦劃為楊駿一派,帶兵殺了文鴦及其全家。
這到底是有多害怕日後文鴦會報殺父之仇,所以必須提早動手,斬草除根。也許,也是他始終沒忘自己的外公被文鴦背叛和因此導致的敗亡,也是報仇。
文鴦,三國末期第一虎將,人稱無敵將軍。
他曾經帶著敢死隊,殺入司馬師的陣營。嚇得司馬師傷口崩裂,眼珠都掉出來了;他曾經率十幾個勇士,護著父親文欽撤退,司馬師的八千精銳竟然無人能擋;他單槍匹馬,闖入軍營,再揚長而去,來回六七次之多,有人把文鴦的單騎退魏兵,比作長阪坡的趙雲。《西園聞見錄》中寫“趙雲、文鴦,出入萬眾,單槍匹馬,所向無前”。諸葛誕帶著文欽反叛,卻在陣前殺了他父親文欽,政客的想法,武人怎麼會懂。之後,他轉投司馬家效命。當年,他臨危受命,統禦涼州、秦州、雍州三州的軍力,大破鮮卑部落酋長禿發樹機能,大破變民集團,各部落胡人二十萬人歸降。
文將軍,如若堂堂正正拔劍,誰人會是你的對手?
就這麼,死於自己人刀下。
文鴦的妻、兒女,無一幸免。
這是滅門,是屠殺。
尋得一處角落,沒有人說一句話。
容姬倚著牆角,閉著眼睛。不知道是累了,還是眼前的景象不忍睹。
在衍月身邊坐下,隱約光亮裏,才見她虎口流血。剛要問,身邊的護衛一把推開我,自行扯過衣角,給她包紮傷口。是因為關心則亂吧。他倆躲在我的身影裏。衍月借機握緊他的手,搖頭,輕聲,“無礙。”
看著這張硬朗的麵孔,瞧,我又撞破了什麼?是生死都要在一起吧。人說這男女之間如果有愛,連空氣都藏不住。可衍月,平日裏,藏得太深了。天天於眼前,我這百年老妖居然是剛剛才發現這個小秘密。剛剛在門破前,我看見他倆最後望向對方的眼神,一眼萬年。
給衍月整理好傷口,確定無大礙,他起身出去了。
我低頭看她已包紮好的手,假裝沒有看見她望向他背影的悠長目光。
陪著劉琨,找到文鴦。他走上前,跪下,用手閉了文將軍的眼。
是的,死不瞑目。
外麵時不時傳來砍殺聲,今夜無人入眠。
“綠珠,一個問題,我憋了很久。如果今晚,我們出不去了,現在不問,以後就沒機會了。”劉琨悄悄問,“當初,為什麼不肯跟我走?”
綠珠的前半生,我沒參與,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不跟你走。可能是瞎了。也可能是不敢?或者是不能?
“家裏有能幹的大哥,不用我承擔家族責任。我倆,你一笛,我一胡笳,執手江湖,天高海闊,自由自在,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