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雲霽第一次見李鶴東的時候,是一個下雨天。
李雲傑黑著臉把他提溜回來,他的嘴角一塊淤青,胳膊上擦著血痕。隋雲霽正擱屋裏練三弦,聽到聲音跑出來一看,被嚇了一跳。
李鶴東正煩著,冷不丁看見一間房門口站著個小姑娘,正往他這邊打量。
李鶴東被稱為社會東,其實就是因為在社會上混著,成天和人打架,麵對的都是些混混流氓,要是遇見狠角色說動刀子就動刀子,李鶴東跟這些人打交道,看起來必然是凶神惡煞的。雲霽看著有些犯怵。
她知道雲傑哥有個弟弟,能讓他這麼惱火的也隻有這個弟弟,隻是雲傑哥平時脾氣好,笑眯眯的跟個彌勒佛一般,怎麼弟弟這麼凶?
客廳裏沒有別人,隋雲霽去燒水沏茶,給他倒了一杯,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給端過去了,李鶴東看了她一眼,說了聲“謝謝”,聲音很低,隋雲霽差點沒聽到。
“不用謝,您要是喝不慣,我給您換杯白水。”
李鶴東說:“不了,謝謝!”
隋雲霽心中安定下來,看著他胳膊上的血痕微微皺眉,李鶴東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側身擋住了她的視線,隋雲霽猶豫了一下,去屋裏把醫藥箱拿出來,問:“您自己能上藥嗎?”
李鶴東以為小姑娘是嫌棄自己的傷口太髒,卻沒想到是給自己拿藥,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隋雲霽默認他不能自己上藥,去了屋裏將剛剛來家裏正快快樂樂打著遊戲的大楠給揪了過來,讓他給李鶴東上藥。
王昊楠:……???
不是,姐你是認真的嗎?我遊戲都快要贏了行嗎?這位大哥這麼凶你讓我給他上藥?你是不是過分了?
隋雲霽活動了一下手腕腳踝,大楠於是就特別小心的拿酒精棉給李鶴東擦拭,一邊擦一邊問:“這位師哥這個力道您還滿意嗎?”
王昊楠此時還不是王九龍,剛剛來到舅舅家住下,準備考傳習社,也不知道李鶴東還不是李鶴東,此時的名字還是李冬。
雲傑哥跑到書房和先生說話,隋雲霽就坐在沙發上,看著王大楠給李鶴東上藥。
大雨劈劈啪啪的下著,隋雲霽漫不經心地走了神,耳邊響起的卻是自己之前練習過的名為《雨中漫步》的鋼琴曲。偶吼,完蛋!之前鋼琴老師讓她練的曲目還沒練,後天就上課了。
隋雲霽當時就急了,站起來想去琴行,然後才想起來這裏還有個蠢弟弟和某個不知名的雲傑哥的弟弟,隋雲霽幹咳一聲,問:“上完藥了?”
大楠委屈,但大楠不敢說:“姐,上完藥了。”
隋雲霽摸了摸自家弟弟的狗頭:“乖!”
委委屈屈的王大楠覺得自己又可以了。
就在這時,李雲傑出來了,見雲霽在,摸了摸口袋,發現沒帶糖,於是摸了摸孩子的頭,讓她去學習,然後把自家一看就很不省心的弟弟給提走了。
過了幾天,隋雲霽就多了一個幹哥哥。
幹哥哥長相周正,眉宇間卻帶著凶狠,眼角下一道疤,看著挺嚇人。
隋雲霽有點怵他,但先生說如果可以,讓她能關照哥哥一點,她就去了。
她也不知道怎樣關照,就教他彈三弦,然後放棄了,教他唱太平歌詞,然後放棄了。最後教他打快板,然後放棄了。
倒不是李鶴東自身條件不行,主要是隋雲霽沒這個耐心也沒這個時間去教人,偏偏這些東西還得是要時間來磨,於是她放棄了。
少年在傳習社呆著,倒是不惹事,但也閑不住,偶爾也會有社會上的朋友叫他出去。
直到有一次,小姑娘在飯店找到他,滿屋子的酒味兒和煙味兒,地上還有碎玻璃碴子,作陪的有混社會的小太妹,穿著露臍裝和超短裙,手裏拿著煙。
小姑娘也不害怕,特別誠懇:“東哥,師父讓我找你回家。”
有個小混混喝多了,看著小丫頭還穿著一身校服,長得挺漂亮,嘴裏花花:“喲,來找冬哥的,長得倒是蠻正點,冬哥什麼時候泡到的學生妹啊!”也就是李鶴東在那兒坐著,小混混隻敢嘴裏花花。
李鶴東沉默片刻,跟著她走了出去。有小太妹不知死活,過來挽著小姑娘手臂,說:“小妹妹來了就一塊兒玩會吧,這麼早回去多沒意思啊,等會姐姐帶你蹦迪去,保證讓你大開眼界。”
李鶴東將小太妹的手從雲霽手臂上扯下來,握著姑娘手腕把她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