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齊國公府。
前院宴席上的歡聲笑語,被風送進後宅偏僻的院落裏。
數九寒冬中那點熱鬧的煙火氣,被層層宅邸削落,變得更加嚴酷和冷清。
冉秋念躺在冰冷的床上,窗紗在寒風中不停抖動,單薄的衾被亦被凍得梆硬。
身體裏僅存的一點熱意,也被停不下來的咳喘帶走。
聽著遠處傳來的稀薄樂聲,冉秋念一片空茫的眼中,泛起了幾絲靈動來。
自從被軟禁,她許久沒有聽到外界的動靜了。
想當年,她還為夫君的冷待,或是婆婆妯娌的排擠忿忿不平過,直到被那些人軟禁,下毒。
她恨過齊國公府的豺狼心性,又在這如墳墓般的一潭死水中,磨平了憤怒。
若不是還掛念著祖母,她早就隨父兄而去,總好過如今這般,日日咳血,動彈不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能撐到什麼時候。
“清溪……”她喃喃喚著婢女的名字。
如今她身邊,也隻剩下這一個婢女。
帳簾被輕輕掛起,看著清溪憔悴的臉,和粗糙幹裂的手,冉秋念本已如一片死水的內心劇烈波動起來,血氣一陣陣上湧,她忍不住咳嗽起來。
清溪連忙撩起衣袖,用被磨得發白,但尚算幹淨的內襯,拭去她咳出的幾點血星。
“夫人有何吩咐?”
“咳…祖…祖母…外麵…宴席…”
清溪輕輕拍撫著冉秋念劇烈起伏的胸口:“奴婢曉得,奴婢這就去前麵打聽老夫人的消息。”
她說著直起身來,給冉秋念把被子掖好,福身離去。
冉秋念豎起耳朵,直到清溪關門的動靜傳來後,方鬆了口氣。
“烈火烹油,喧囂塵上,齊國公府一定會遭報應。”
“如果有來生,我再跟齊若雲扯上關係,我就是豬,咳咳咳!”
她如今隻有對著帳頂自語時,才會露出點曾經跳脫的性子來……
今日份的碎碎念,被院門被撞開的聲音打斷了。
聽到來人用她一向溫婉的聲音說:“你們留在門口,我進去看看妹妹。”
冉秋念猛地支棱了起來,表情管理立刻失控。
“柳—雲—瑤!”
看著往日裏總愛一襲白衣顯得嬌弱可人的柳雲瑤,今天卻是一身華服,滿頭珠翠,連臉上總帶著的清高大方,都變成了居高臨下的傲慢。
冉秋念心中一跳,不詳的預感使勁兒往外冒。
果然,柳雲瑤張口就捅刀子:“老太婆死啦!”
眼前頓時一片模糊,為了不讓淚流下來,冉秋念死死的撐著眼睛——
柳雲瑤就是想看她崩潰,一定是在騙她!
柳雲瑤滿意極了,俯身到她耳邊輕笑:“你最後一個親人走了,我可是第一時間就來告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