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跟老師說說看,為什麼打架?”
“……”
見他死活不開口,祝溫書隻好來軟的。
她半蹲到令思淵麵前,摸了摸他被汗水打濕的頭發,柔聲道:“跟老師說一下吧,好不好?我們說過要當好朋友的。”
祝溫書的聲音像湯圓裏流出的細豆沙,溫柔甜糯,聽得一旁的校醫都覺得心都要化了。
可這個七歲多的小男孩還是無動於衷,扭開頭一言不發。
“你再這樣……”
祝溫書說,“老師隻能找你家長聊聊了。”
請家長不愧是殺手鐧。
再倔強的孩子一聽,立刻也慌了神。
他漆黑的瞳孔咕嚕嚕一轉,像一顆黑葡萄在打滾。
“我、我……是王小鵬先罵我的!”
祝溫書問:“他罵你什麼了?”
令思淵張了張嘴,眼看著就要說了,卻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
雙唇一嘟,頭一扭,又變成了鋸嘴的葫蘆。
“不管怎麼樣,我們都不能用拳頭解決問題。”
在這溫柔的聲線下,沒人知道祝溫書的耐心已經消耗殆盡。
“如果你不說,老師真的要請家長了。”
令思淵雙頰突然漲紅,手指不安地擺弄衣服下擺。
半晌,才結結巴巴地說:“我、我爸爸很忙!他沒有空的。”
“能有多忙呢?”
祝溫書問,“再忙,來一趟學校還是有時間的吧。”
“我爸爸是、是醫生!他每天都在搶救病人!”
“醫生也有下班的時候。”
祝溫書慢條斯理,“老師去醫院找你爸爸也可以。”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撒起謊來,經不住嚇。
眼看著要被拆穿了,他急得嬰兒肥都在抖,低著腦袋想了一會兒,突然又說。
“不是、不是,我爸爸轉行了!不在醫院了!”
“哦?”
“他、他當大明星去了!”令思淵轉著眼珠子回想,“他出門都是超酷的車子接送!一百多個記者堵在他樓下!幾百個粉絲每天拍他的照片賣錢!老師你不買票是見不到他的!”
“你怎麼不說你爸爸是宇航員,這會兒不在地球呢?”
祝溫書忍住想笑的衝動,一邊掏手機,一邊說道:“淵淵,人都會犯錯的,隻要改正就還是好孩子,但是你撒謊就不對了。”
打開釘釘家長群,祝溫書找到“令思淵爸爸”。
令思淵一看,急得跳下了床,卻又不敢做什麼,隻能含著眼淚,可憐巴巴地扯住祝溫書的衣角。
“老師……別告訴我爸爸,他會罵我的……”
祝溫書歎了口氣,摁了電話,再次問令思淵。
“那你要不要告訴老師為什麼打架?”
令思淵撐不住了,支支吾吾帶著哭腔說道:“王小鵬說……說我媽媽不要我了……我爸爸也快不要我了……”
“……”
在接管這個班之前,祝溫書大致了解過學生的情況。
令思淵算是比較特殊的。
據原班主任說,他是單親家庭,條件倒是很不錯,就是爸爸特別忙,平時都是保姆兼家庭教師在管教。
別說接送孩子和輔導作業了,連家長會都沒來參加過一次。
去年九月入學,竟然也是保姆送來的。
這也太離譜了。
聽到令思淵的說法,祝溫書又生氣又心疼。
“好了,老師知道了,老師等下會把王小鵬叫過來批評他的。不過你要記住,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該用拳頭解決,好嗎?”
-
處理完這一檔子事情,窗外太陽已經西沉。
沒一會兒,放學鈴聲便打響了。
祝溫書仰著頭揉了揉脖子,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難怪她第一次見到原班主任,還以為她38歲了,還疑惑她怎麼當高齡產婦去了。
結果人家才28歲。
這都是班主任的福報啊。
在辦公室接著寫了一會兒工作總結,祝溫書又有點放心不下班裏的衛生,於是起身朝教室走去。
這個時間點,學校裏孩子已經陸陸續續全都回家了。
畫滿塗鴉的學校,安靜得像一副卡通油畫。
祝溫書揉著太陽穴,打算瞄一眼就走。
結果站在走廊往裏一看,天色暗沉,秋風習習,微弱的光亮照在一個小男孩身上,顯得特別孤單可憐。
“令思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