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因為這會讓你很丟臉。”
“什麼?”夏放緩聽不太清,側過耳朵來又問了一遍。
可江湍卻不再回答。
“沒什麼,我隻是說。”他調整了下座位,聲音放大,“前麵的路很爛,小心摔了。”
夏放緩切了聲,“小氣鬼。”
“……”
河風大得出奇,不符九月的溫度裏甚至夾雜著令人反嘔的腥味,原本光滑細嫩的手臂上如今也起了不少的像章魚吸盤一般的紅色雞皮疙瘩。
斑斑點點的,很是醒目。
夏放緩眯著眼,不悅地一顆一顆地去揪。
倏地抬頭,發覺件事。
她抓著江湍牛仔外套的一角,“江湍,風好大。你能不能把你的衣服給我穿?”
“不能。”江湍斬釘截鐵道。
生平第一次被人拒絕,夏放緩沉默了會,“為什麼?”
“因為我也冷。”
“……”
好實在的理由。
又騎了會,終於過掉橋。
接下來,要下坡。
江湍按著刹車,不徐不疾地向前,可正對著風口,這點措施炊沙成飯。
她忍不住,又輕輕提起肉乎乎的食指,戳戳江湍的背。
“可是女生比男生更不抗冷。”夏放緩幹咳兩聲,“你就借借我吧……你忍心看你的同桌因為沒有得到你的外套而感冒,卻偏偏堅持來上課,無意間還有可能傳染你讓你也發燒重感冒好幾天都不能學習隻能乖乖地在家輸鹽水咩!”
學習。
搬出學習。
學習怪眼裏不能學習就是最大的痛苦。
果不其然地,某魚妥協。
他單手固住車把,生抓著後領徑直往邊上一摘扔給她。
媽的。
我可真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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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徹底暗下來時,他們終於抵達。
江東小區在雲龍坡坡頂,而江湍家的小房子在坡底。
不管是單車還是小電驢上坡頂去都還可以,畢竟朝北那邊還有三中,但徹底上去到江東小區就不行了,那邊有許多保安,整日穿帶著黑色的安保服手持防爆盾,拿著手電筒到處掃來掃去。
一般不是裏麵的業主或是拿到許可證的,連保安都無法近身。
江湍把車停在坡底,那家小賣部門口。
夏放緩脫下外套,像小矮人一樣跳了起來把外套攏在他身上,“或許你可以再上去點。”
江湍合上領口,利落幹脆地穿進,他似乎有強迫症,兩側衣領隻是稍稍翹了點弧度也使勁碾平。
“蹬不動了。”江湍一邊說,一邊虎口摁住她兩側的頭盔摘下來。
他捏住她的手,頭盔蒙在軟嫩的手心,“你有腳,可以自己走上去。”
“?”
這年頭。
誰還沒個腳啊。
江湍揉了揉額前的碎發,手抄進褲兜裏稍微弓點身子,撥開小賣部五彩斑斕的劣質珠簾進去。
珠簾叮當作響,歌喉悅耳又貧瘠。
夏放緩也走了進去。
他沒有進去太遠,隻是在門口結賬的地方和老板攀談起來,老板似乎和他和熟,夏放緩剛一進去就聽見老板親昵的叫他阿湍。
夏放緩呆呆地站在門口,也不知道該幹什麼,便踮起腳尖,隨意挑選。
在商店裏不買點東西就走,讓她覺得很不習慣。
經過一個碩大的冰櫃,她挑了兩個草莓味的可愛多。
本來還想再買點什麼,但看著江湍已經開始結賬便立刻跑了出去。
“江湍!”
她冷不丁地喊了他一聲。
周圍的聲控燈因為響亮而徹亮,昏暗的燈光如枯槁的櫻花一般灑在他的肩上,溫柔得如春水。
江湍手裏提了個黑色的塑料袋,緩緩轉過身來。
“好鄰居,我們住的很近。”夏放緩把冰淇淋推給江湍,“或許以後我可以經常找你上學。”
“不用。”江湍推手,還了回去。
不知江湍是什麼意思,是不要冰淇淋呢還是不要和他上學呢?
或許,兩者都有。
剛剛那一路上,夏放緩還是感覺到些許這個男孩的敏感。
他和她一樣,都很孤獨。
隻是,他不渴望虛偽的填充。
嘶啞的風在屋頂簌簌作響,土褐色的麻雀躲在黑綠色的大樹之上遙遙窺探,枯萎的柳樹條屏風而起,落在他們的腳尖。
“為什麼?”夏放緩撕開可愛多的外殼,“路上有個伴不是很有趣嗎?”
“早上六點半,還要載我弟。”江湍聳了聳肩,“我不無聊。”
“……好吧。”
她深表遺憾。
“把冰淇淋拿回去,我不喜歡吃。”
“好吧。”
她深表遺憾。
這個世界上,居然存在能拒絕草莓冰淇淋的生物。
可真奇怪。
江湍往前走了幾步,拉開卷簾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