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璃努力摒棄了腦海中莫名其妙的聲音,快步走到那秋千架下,順著秋千架視線往上,那架上纏纏繞繞,大片的深青色藤蔓,一直往上,往上,再像森森的密網一樣覆蓋了下來,甚至一寸一寸延伸到了莫青璃的腳下。青色的藤就像一雙烏青的眼,冷冷地盯著她,莫青璃覺得自己就像被惡鬼扼住了喉嚨,怎麼都喘不過氣來。
她猛地後退兩步跌坐在地上,右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急促的喘息著,頭低垂著,額上全是冷汗。腦海中不斷閃過零碎的片段,一幕一幕的晃過去,無比熟悉,卻又不知道是甚麼,左手伸向虛空,似乎想抓住甚麼,卻被胸口劇烈的疼痛打斷。
忍不住蜷縮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莫青璃呼吸終於恢複正常,而此時她背後也全被冷汗浸濕,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凝神再去看那密密麻麻的藤蔓,卻發現沒有了剛剛那種感覺。
這是,怎麼了?
莫青璃有些恍惚的挖開腳下的土地,取出兩壇桃花釀,那片土地微微泛著紅,像是倒了甚麼東西上去,或者浸了甚麼東西。
莫青璃眉皺得很深,直直地盯著麵前詭異的青藤、紅土,心裏像是壓了塊千斤巨石,疲累得很,怔了片刻,不知為何腦海中隱隱約約劃過一片素色衣袂。
鍾離珞。
她現下好想去找她,與她說說話。
那種希望是那樣迫切,連莫青璃自己也不能理解,就好像一個斷水三日的人,第一反應就是要喝水一樣。
背對著著夕陽的方向,莫青璃懷抱著兩壇酒,加快了腳步,可回到府裏的時候天色也已經開始暗下來,遠遠望去大門口懸掛著的兩盞大紅燈籠格外顯眼。
淡而詭譎的紅光暈到宅子門口的兩隻威武的守護獸上,那麵無表情的死物竟也像活了一般,染了紅光的眼目光灼灼地瞧著她,勾人魂,斷人魄。
莫青璃悶哼了一聲,彎下腰,死死地按著胸口,裏麵正不安分的劇烈跳動,整顆心似乎要從她的胸腔裏掙脫出來,莫青璃閉上眼不去看那雙詭異的石獅眼睛,一陣風似的奔入府裏。
“告訴我,鍾離珞在哪裏?”剛進府裏,莫青璃隨手捉了迎麵而來的一個小廝的衣領,大聲問道,牙關不可抑製的顫。
“鍾……鍾離珞……是……是誰?”那小廝麵色驚恐,似是見了甚麼恐怖的怪物,艱難的吐出幾個字,臉漲得通紅,隱隱透出些青紫。
這小廝是剛來的,不知道府裏主人的名諱。
莫青璃才發覺自己用力過度,小廝已然雙腳懸空,怕是自己再吊著他一會兒,他便要一命嗚呼,去見了閻王。
手一鬆,放開了他。
小廝蹲在地上劇烈的咳嗽起來,似是要將肚子裏所有東西全都咳出來。
顧不得他還在咳嗽,莫青璃厲聲喝道:“告訴我,夫人在哪裏?”
“在,在房裏”,小廝捂著脖子一邊咳嗽一般說話,哆哆嗦嗦地退到一旁角落,跪在地上不敢抬起頭來。
莫青璃走後,青衣的身影慢慢從遊廊拐角的黑暗裏走出來,長身玉立,站在小廝的麵前,右手扶住小廝的手臂將其托起來,低聲問道:“你方才看見了甚麼?”
小廝原本小小的眼睛睜得大如銅鈴,哆哆嗦嗦道:“公子爺他......他他他......”
磕磕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聽著,我再問你一遍,方才看見了甚麼?”青衣從懷裏摸出個分量不輕的一包銀子,放到粗布灰衫的小廝手上,頗為暗示的拍了拍。
小廝也不是缺心眼的,屈下膝蓋深深跪了下去,道:“回青管家,小的,小的甚麼也沒看見。”
青衣笑了一聲,道:“倒是個聰明人,今夜你就離府罷。”
“小的明白。”那小廝頭埋得很深。
莫青璃順著遊廊向後院走去,遊廊兩側懸著的燈盞散發著橘黃色的光芒,安安靜靜的,她本來步子極快,而愈靠近那小院,莫青璃腳下的步子也愈來愈慢,胸腔內的心漸漸歸於原位,心跳也平緩起來。
方才那種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說不出道理。
院子裏有些昏暗,那些花花草草也鬱鬱的,太陽落下去了,月亮卻並沒有升起來。房門敞開著,由於光線的明暗,從外麵看不清裏麵,莫青璃當下一陣訝異,鍾離珞不在房裏?
怎麼不掌燈?
莫青璃彎下腰,輕輕把酒放在門口的青石地上,慢慢走了進去。
下意識的眼風打量著整個房間,左側有輕微的呼吸聲,她循著那個方向望過去,心下一悸,差點給跌了一跤。
屋裏沒有掌燈,隻有天黑之前自然殘存的一絲沉沉微光,透過小小的窗欞,一分不落的竟全聚集到窗邊窄窄的臥榻上了。
而莫青璃心心念念的溫婉女子就側臥在潔白的狐裘軟榻上,腰身以下覆著薄薄的白色錦被,身上雪白的衣衫與潔淨無瑕的狐裘融為一體,柔軟的烏發浸漫了軟榻,甚至有幾絲掙脫了軟榻的束縛順著雪白肩頭垂下,調皮的懸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