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曦話裏有著歎息,仿佛是命中注定,無法逃脫。
一轉眼,那個孩子已經長得和自己一般高了,君曦換上一旁疊著的玄青色長袍,右手摸上自己左肩上紋著的赤蝶,隱隱有些灼熱,仿佛要燒起來似的,她微微眯上眼睛,自己是不是對那個孩子太過嚴厲了?
莫青璃沒有去問她師父肩上紋的是甚麼,也沒有深思自己是不是在甚麼地方見過,她不是喜歡尋根究底的人,況且,她師父姓甚名誰,有甚麼別的身份,從何處來又往哪而去,於她來說並沒有多大的幹係。她隻記得君曦救她養她育她,無論如何,自己敬她愛她,本是應當。即使,她與師父的相處方式可能在常人眼裏有些不合常理,最初她將莫青璃從王府裏救出去也是一副冷漠不近人情的樣子。
如今,隔了一年多,莫青璃再見到她師父,心裏的感激之意愈甚,若不是有她師父,她或許早已死在那場滅門案裏,又談何報仇雪恨?若不是有君曦,她哪裏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又如何再度遇著她心愛之人?
知恩不圖報,不死何為。
莫青璃懷著千般心思回了房間,看了看天色夜已經深得很了,才意識到自己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十一。”莫青璃打開窗子衝著空氣中喊了聲。
“屬下在。”
“回府一趟,告訴夫人我今夜不回去了,讓她不必等我。”
“是”,十一一身黑衣,足尖在房簷輕點,很快隱沒在了遠處的夜色裏。
莫青璃本來是一絲睡意都無,睜著眼睛躺在榻上,想著這些日子發生的所有人和事:師父、易遠;她、鍾離珞;□□和黃槿;還有宮裏的子書仁和子書幽、天牢裏的事情。
想著想著,朦朦朧朧就睡了過去。
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推開窗子,遠處白雪皚皚,街巷隻有三三兩兩的行人,不知該說是生氣還是寂寥。
洗漱過後,她去敲君曦的房門。
意料之外的,並沒有人回答。
莫青璃想到甚麼似的,推門而入,屋內空空如也,榻上的枕衾都沒有動過的痕跡,四下打量了一番發現桌上茶盞下壓著一張字條,上麵是君曦的筆跡:師父去雲遊四海了,勿念。
看著這短短的幾個字,知道她師父是真的放下了,也不知道該為她高興還是悲傷,好好的人,說不愛就不愛了,好好的情,說兩忘就兩忘了,不過她以另一種方式看開,何嚐不是一種慶幸?
轉念一想,她又替易遠可惜,瞧昨日的情形,易遠的反應根本還是深愛著她師父,若真是這樣一個結局,那易遠這麼多年來又是為了甚麼?
情之一字,若是這麼容易看透,世間的恩恩怨怨就不知會少了多少。
莫青璃將字條燒了打算回府,手在腰間摸了摸,沉吟了一會,往二樓的一間客房走去。
藍諾重傷已經三月,仍是沒有醒轉的跡象,因為黃槿平日歇在臨江仙,所以□□也一直住在這裏,為了方便觀察藍諾的傷勢,就把藍諾從莫府帶到了臨江仙休養,而此時莫青璃去的正是□□的房間。
敲門不見應,莫青璃問了問小二才知道□□在一樓用早飯。
“介意在下同姑娘一起用早飯麼?”身側多了一片黑色的陰影,隨之而來是男裝少女清越的嗓音。
□□忙把嘴裏的粥咽下去,抬頭看一眼,正是下樓來找她的莫青璃,於是她放下筷子,笑道:“小女子自是不介意的,公子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