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駛進了東城,歐陽鐸一路指著壽王、英王和景王、靖王的府邸以及各位長公主的府邸給連玥看,連玥撇了撇嘴,偷偷掀了簾子一角,一邊看著那些大紅燈籠高高掛的朱門,一麵時不時地發問,例如提督衙門在哪裏呀,京兆尹在哪兒辦公呀。
不知不覺,馬車就晃晃悠悠進了太子府。
歐陽鐸先下了馬車,轉身想要扶著連玥,連玥卻自己提著裙角就往下跳。
歐陽鐸忙準備上前扶住她,卻見連玥落地的時候跟一隻花蝴蝶一般,輕盈利落,身形連個踉蹌都沒有。
連玥就回過頭,衝著歐陽鐸吐了吐粉嫩的小舌頭。
歐陽鐸愣了一下,望著連玥跳進朱紅色的門裏,嘴角在大紅燈籠的映襯下微微上翹。
連玥心情極好,她覺得自己在和歐陽鐸這場拉鋸戰中已經占了上風了。歐陽鐸不是那種能夠放得下身段的人。想來是因為常年在病中受盡世人冷眼,歐陽鐸要更為敏感一些。今日他卻為了討好她,路上一直沒話找話,算是個大突破了。
瞧,這不就是她的勝利嘛。
剛換了衣裳,卸了妝容,屁股還沒有坐熱呢,冬悅就火急火燎地衝了進來:“不好啦!太子妃!不好啦!”
端午就蹙起峨眉訓斥:“大呼小叫的像什麼樣子!有什麼話不能好好兒地說?仔細嚇著了主子!”
往日裏很怕端午的冬悅,這回卻沒聽端午的,喘勻了氣兒,就著急忙慌地道:“太子妃,不好啦,門口來了個血人兒,太子爺說,讓太子妃趕緊往鬆濤苑去。”
連玥一臉糊塗:“雪人兒?”這五月天哪裏來的雪人兒?
冬悅急得直跺腳:“這人滿身是血呢!”
連玥總算明白過來,吩咐冬悅拿著藥箱跟上自己。這藥箱是她這一個多月閑著無事,根據現在的一些醫療器械畫了圖,讓歐陽鐸找了人去打造好的。
連玥腳步匆匆,幾乎是一溜小跑趕去鬆濤苑,累得後頭的冬悅氣喘籲籲。
剛跨進鬆濤苑的門,她就聞到了一股子濃重的血腥味,習慣性地皺了皺眉頭,連玥挽了袖子,一麵平息紊亂的氣息,一麵吩咐等在鬆濤苑的黃和才。
黃和才此人算是太子府邸的醫官了,擅長一些跌打損傷,於太子歐陽鐸的病卻束手無策。這些日子在歐陽鐸的病情上卻很是佩服連玥,幾乎都要老了一張臉來拜連玥這個小姑娘為師傅了。
連玥使喚起黃和才來也一點都不客氣,吩咐了黃和才趕緊去要熱水,燙一壺酒,給她的各種醫療器械消毒。
自己進了鬆濤苑的偏房,一眼就瞧見床榻上躺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大漢子:“三哥?”
李老三一張黑臉上如今淌滿了鮮血,看上去更加猙獰恐怖了,他掙紮著半坐起身子,齜牙咧嘴地衝著連玥一笑:“嘿嘿,書雲妹子。”卻扯動了傷口,疼得“嗷”的一聲又躺下去了。
歐陽鐸陰沉著臉坐在床榻旁邊,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連玥也沒有顧得上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進來就讓歐陽鐸和冬悅搭把手,把李老三身上的血衣脫了下來。有幾處地方,血跡都凝固了,衣服就緊緊地貼在了李老三的傷口上。
冬悅嚇得都要哭出聲音來了,哆哆嗦嗦地給李老三脫衣服,手忙腳亂地又扯著了李老三身上的傷口,疼得李老三直抽氣兒。
連玥嫌棄她礙手礙腳,打發她去給黃和才幫忙,又讓歐陽鐸按住了李老三,手下一用力,隻聽“刺啦”一聲,李老三的血衣,連帶有些地方的皮肉都給扯了下來。
李老三臉的白了,愣怔了一會兒,才“嗚嗷”一聲叫起來:“我的個親娘老子呀!疼死你爺爺我了!”
“好好躺著,別亂動!”連玥一巴掌將李老三在半空中胡亂揮舞的雙手給打開了,回頭就等著歐陽鐸,“太子爺在這兒杵著做什麼呢?還不趕緊按住了他!不想幫忙的話,就把地方空出來讓給別人!”
歐陽鐸一怔,見連玥說完了就回頭認真仔細地給李老三清理傷口了,一點都沒有害怕厭惡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心底忽然就流過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他的太子妃,倒還真的很勇敢呢。
李老三身上足足有十幾刀,刀刀深可見骨。好在都不是傷在致命的地方,否則,這會兒李老三早就去見閻王爺了。
仔細地用鹽水給李老三的傷口消過毒之後,連玥又讓歐陽鐸、黃和才按住了李老三,用消過毒的針給李老三縫起了傷口。
縱使已經用了麻沸散,李老三還是疼得昏過去了。
連玥也不敢用太多麻沸散,隻是有個緩解作用罷了。
忙活了大半個時辰,才將壯漢子李老三包裹成一個木乃伊一樣的病秧子,連玥裏頭貼身穿著的小衣都讓汗水給打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