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達想起他們遠東局裏經常戲謔這位被稱作“遠東王牌”的上司,說他是“王牌過處,寸草不生”……
雖然有誇張的成份,但也離真相不遠。
他的狠辣、凶悍和無情,寫在他們遠東局新人入職手冊上。
他曾經隻身前往中東,在那些國家中左右逢源,最後引得各國大打出手,戰亂綿延數年,死傷無數。
最後還成功暴露美國中情局在中東的部署,禍水西引,讓兩方國家都對美國中情局怨聲載道。
到現在,那兩方國家都隻知道跟對方勢不兩立,同時對美國既討厭又忌憚。
蘇聯克格勃卻成功神隱,沒人知道他們在其中的作用。
這件事一舉奠立他“遠東王牌”的位置。
他們作為同事,對此當然是心知肚明,但直到現在,她才成為榮幸見過這位“遠東王牌”真麵目的人之一。
在此之前,隻有他們克格勃一把手,以及蘇聯國家一把手普辛這兩個人知道他的真麵目。
琳達不否認自己在看見他真麵目的一刹那,心跳幾乎停止,大腦完全空白,腎上腺素成功飆升到爆表的地步。
她終於知道自己多年來不肯安定下來是什麼原因,因為她在等他。
他們同事這麼多年,她到了現在才動心。
可她也知道,這一場暗戀不會有結果。
她要敢真的示愛,等著她的,肯定是被驅逐出克格勃。
事業和愛情不能兼得,她隻願親吻他腳下的每一片土地,把自己的愛意埋藏在他走過的每一個角落。
他隻輕聲咳嗽一下,她就能丟盔棄甲。
現在她這副噤若寒蟬避貓鼠一般的模樣,誰還認得出她是曾經在南千島群島上,單手擊殺十六名日本特高科間諜的克格勃“遠東之花”呢?
琳達動作極快,眨眼間將毒針收回,摁進手鐲裏。
嘴角翹起微笑,無事發生,很好。
顧念之渾然不覺自己剛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但她剛才確實感受到琳達那一絲無法忽視的殺氣。
不過她不在怕的。
自從被人擄劫來到這裏,她一直在極力忍耐,用最若無其事的態度和心態,既騙別人,也騙自己。
直到今天看見這個霍紹恒的對應體,她所有的怒氣、不甘、怨恨和痛苦等負麵情緒,終於在這一刻爆發了。
死就死吧,有什麼大不了的。
顧念之抓著牌,朝琳達冷笑一聲,“我什麼我?看你那樣兒就是要殺人的表情,我得報警,我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我擔心我走出這個賭廳就要橫屍在水池裏。不行,我可惜命了,我才剛滿二十歲,不像大嬸兒你已經快三十了,活夠本了。”
琳達被顧念之刺激得臉色遽變。
說她狠毒也就罷了,她當是讚美,可叫她大嬸兒,還說她老,這就不能忍。
琳達忍無可忍無須再忍,走過去在顧念之麵前的賭桌上使勁兒一拍,惱道:“你有完沒完?!誰要你的命?你不要臉這麼大!”
有意把自己塑造成胸大無腦脾氣暴烈的花瓶形象。
這是她經常用的人設,非常管用,而且從來不引起別人注意。
畢竟誰會認為花瓶有腦子有身手呢?
“我的臉沒你大。瞧你那大臉蛋子,一塊粉餅估計隻夠你用兩天就見底了。”顧念之就等著有人來跟她對吵呢,神情立刻變得躍躍欲試,拿出手機就要撥打報警電話。
“這位小姐……”一隻修長漂亮的手斜伸過來,摁在她的手機上,清朗的嗓音帶著毫無感情的冷漠和狠辣,“你撥一個號碼,我保證你馬上橫屍在賭桌前,不用去外麵的水池。”
顧念之對他的威脅聽而不聞,視線直直地落在那雙手上。
每個手指都那麼完美,手指筆直得犯規,中間看不出骨節,指甲修建得整齊潔淨,比女人的手保養得還要好。
不像那邊的霍紹恒的手,雖然也是幹幹淨淨,但沒有保養過,手背上還有細小的傷口。
光看這雙手,她就知道這人跟那邊的霍紹恒毫無關係。
他們是對應體,是既相同,又不同的兩個存在。
就像這邊的趙良澤、白爽,和那邊的趙良澤和白爽一樣。
她抬起頭,再一次看著他的眉眼,真的是她看熟了的,記在心裏的那張臉,可是卻擺著完全不同的神情。
眼底深處沒有一絲感情,就這麼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他靠得比較近,身上量身定做的休閑西裝半敞,長腿交疊,銀色手機從西裝內袋裏露出一個頭。
顧念之的眼圈漸漸又紅了,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順著她的麵頰一直滴到那人的手背上。
琳達眼睛都快瞪出來了。——就這膽量,敢在他們蘇聯克格勃遠東王牌和遠東之花麵前杠?!
真是無知者無畏!
“連你也要殺我?!”顧念之抹了一把眼淚,索性將脖子遞了過去,用手比劃,“你動手啊!有刀嗎?在這兒劃一刀!”
“……她真的有神經病……”琳達喃喃地說,開始反省自己怎麼會跟一個神經病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