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點好杭州的所有事務,我們三人帶上張海客回了福建。進山的土道非常崎嶇,為了在天黑前進村,四個人早起就開始趕路。到福建的時候夥計已經把車送來了,我在當地的大市場清點了一車回村要用到的資源和食物,打包塞進胖子開的越野車裏,附帶一整條中華,給他個抽煙解乏的機會,下午進山,疲憊幾乎是無可避免的,他需要尼古丁的刺激。
中午在福州歇腳,我坐在一家麵館裏等飯的時候,從落地玻璃窗裏看到站在車邊的黎簇。他好像並不意外會在這裏遇到我,敲了敲玻璃窗,說讓我們隨他去,今天他請客。我有時候精神恍惚,會突然想起他年少的臉,看著我時那些仇恨的、不甘心的眼神,然後黎簇一個響指彈過來,丟到我桌前一遝子藥包,他說防肺濕寒,一天一顆,堅持兩個月。雨村最近還會下大雨,少吃寒涼,會早死。
我跟他告別的時候也有點恍惚,心說是他們互通信息了嗎?怎麼一個個掐點來得這麼準時,倒像是告別儀式。黎簇沒多看我,隻說活著就行。
下午進山,路就分外難走起來,夥計開車開得滿頭大汗,我靠在副駕駛假寐。秋涼伴隨著骨頭縫裏細微的疼痛,一點一點滴灌回我的意識裏。夥計爬山路的過程非常小心,即便如此也顛得我開始咳嗽。半夢半醒間我以為自己回到了銀川那些顛簸而寒磣的土路上。我對過去沒有太多波瀾,頂多懷念一下那時尚未發生變化的人與事,順便打算回村裏烤隻兔子。
我一直認為人生是一個失去的過程,而非相反。黎簇和世界和解的過程像極了我,在某種意義上說,我們的靈魂是不幸的,都在滿身傷痕裏勉強原諒了過去的世界,畢竟沒有時間再往後看了。我感覺了一下藥包裏的顆粒,就覺得心裏很安穩。
回到雨村正是飯點。臨走前一些極小的雞苗托付給了隔壁大媽一起喂,現在長大了很多,我們以煙酒換回了它們,看著小雞跟著小哥腳跟一步一挪往家走,胖子指著他的背影跟我打“老鷹捉小雞”的手勢。走在前麵的小哥就突然停了下來。
我們湊上去看,門口的水坑裏躺著大半個全是毛的中體型動物,一半身體已經被撕走了,水坑裏的水泛著血。光憑齒痕打量了一下,我和胖子就麵麵相覷,渾身發冷:這張嘴至少有胖子的腦袋那麼大。
“你大爺的天真,你怎麼不說它跟你的腦袋一樣大?”胖子大怒。我開了院子門就打算去屋裏找獵槍,卻看到小哥仍蹲在原地,四下望了一圈,回頭靜靜地看向張海客,兩個人眼神一對,張海客迅速往最近的山林裏跑了過去。
行動力滿分,我在心裏讚歎了一下,就看見小哥起身,拿著鋤頭懟懟院子裏的地,他微微鬆了口氣,這是沒有危險的意思,我沒多問,迅速開始檢查我用肥豬肉和三花酒臘好的全雞,還好都幹了,沒有受潮,我想今天的準備工作應該完全結束了。
我要開始拆行李了,得為小哥找出防潮的特用紙。剛回雨村,最近秋雨急天氣驟冷,小哥上山給我采藥驅除體內的寒氣,冬天骨頭疼就會好過許多。我猜測他最近要開始觀察附近的野獸了,最近會早出晚歸,基本不會帶手機,我們大概隻能靠字條溝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