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歸(1 / 2)

當銀古再次踏進村莊時,迎接他的是一片雜草叢生,鳥雀稀聲的破敗景象。沒走幾步,他感到腳底一軟,這種觸感讓他原本帶著疑惑的心情懊惱起來。銀古抬起腳,把目光落在地上,立刻咦了一聲:“這是什麼?”他蹲下身子,鼻子嗅了嗅,那團泥濘的青色發出一股黴味,並不是青苔或者排泄物。

“黴菌?”銀古皺了皺眉頭,把叼在嘴角的卷煙拿了下來,望向空曠而寂寥的四周:“我記得上個月還來過,該不會是走錯路了吧?”

說罷,銀發男人自嘲一笑。

他拔腳往前走去,一路上大多數人家的前門都沒關好,仔細一看還有些被暴力破壞的樣子。這兒一點“活著”的氣息都沒有,到處是一堆堆的青黴爛泥,詭異得讓人不安。

銀古按照記憶,繞過幾條小巷,來到一座門院前。他還沒有敲門,大門就吱呀一聲從內裏打開了。開門的也是熟人,自稱是個到處旅遊的小說家,不久前還討論過蟲的問題,不過一個月前他並不是如現在這般坐在輪椅上,膝蓋一下空空蕩蕩。

小說家似乎正要出門,看到銀古時不禁微微一愕,但很快就恢複了溫暖和睦的笑容。

“銀古先生?終於等到你的大駕光臨了。”

“唔……發生了什麼事情嗎?”銀古撓撓臉側笑道:“這話怎麼聽起來有些刺人。”

“是發生了一些事,不過刺人是你的錯覺吧……”應牧推著輪椅讓開一邊:“還是先進來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大家?”

應牧並沒有回答,不過當銀古走入前廳時已經明白了——五個如同應牧一樣失去了下肢的村名正並排躺臥在地上。

銀古放下背簍,快步上前查看了一番,發覺他們隻是睡著了。

“已經很多天了,一直沒有醒來。”應牧來到他身邊說:“還有金的妻子女兒,也是這樣。”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銀古神情凝重地問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個淒淒癲狂的聲音重複著銀古的話語:“我會告訴你的,把一切……全都說給你聽。”

銀古順著聲音的來處望去,金扶著門邊,臉色蒼白,姿容淩亂狼狽,比起躺在這裏的所有人更像是一位病人。

“金,還是先坐下來再說。”應牧對金說。

當下,三人出了前廳,在走廊上坐下。

“那麼,我就從頭開始說起,從你離開後的第一個星期……”金開始把這一個月來所發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夢境複述了一遍。

銀古直到金的故事完結為止都默不作聲。

“銀古,為什麼不讓牧把預知夢的真相告訴我。”金目光炯炯地盯著他說。

銀古並沒有避開這道灼熱的仿佛要將自己刺穿的視線。

“這種蟲我也是僅僅聽說過,如果告訴你這些猜測,又怕你貿然行事。”銀古問道:“如果你當時知道了真相,你會怎麼做呢?”

金頹然低下頭,沒有做聲。

“自殺嗎?那或許是最糟糕的選擇。所以隻給了你抑製蟲的藥劑,卻沒想到後來竟有發生了那麼多事,真是世事難料。”銀古歎息道:“如果不是那場山崩,大概就不會變成這樣了吧,我這一個月來找了許多資料,總算對這種蟲有了一些了解。”

他取過背簍,從中拿出卷軸,指著水墨畫上的奇異雙翅生物和古老的文字說:“按照上麵的記載,它們被先人稱為夢野間,棲息在宿主的夢境中,有時會從夢中飛出來,將宿主的夢境實現,隨著數量的增加,飛出夢境的次數也會增多,而能實現的夢境的規模和範圍也越來越大……實在是很不得了的能力,你看,上麵說過有個宿主好幾次夢見半夜有位美麗的姑娘為他做家事,當他醒來後,果真發現房間整理得有條不紊,而且早飯也煮好了。”

“棲息在夢中?”應牧不知是何作想地歎息一笑:“真是令人難以信服的說法。”

“這樣的話,如果我死了就行了吧?隻要我死了,一切就不會發生了吧!”金仿佛要說服對方般,氣勢十足地半跪起來大聲道:“我就是災難的源頭,不是嗎?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讓我死去?”他的話聲變得哽咽起來:“為什麼要讓我碰到這種事?為什麼要讓我活下去……”

銀古沉默了半晌,待到金的情緒有些平複時,他開口道:“……其實,我並不怎麼認同這些記載上的說法。不,或許那些事件確有其事,不過說什麼棲息在夢裏,從夢飛出來……我是不怎麼相信的。至今為止,並沒有記載它們飛出夢境和實現宿主夢境的動機,也沒有說過它們到底是通過何種渠道來往於夢境和現實。而且我跟同行打聽了一下,還從未有人能夠根據這種說法解決問題,反而因為宿主的死亡,造成了更大規模的災害,就仿佛是蓄水池失去了閥門,一夕之間釀成無可挽回的大變。”

“那我們到底該怎麼辦?”金頹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