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旋轉木馬(1 / 2)

黑暗中什麼都沒有,雨聲淅淅瀝瀝,秋棲想挽著應牧一直向前走,兩人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也不明白何時才能走到盡頭,腳步落在積水上,踩出寂寞的聲音。但是他們並不是一無所有,也不感到壓抑和厭煩,匕首朦朧的光包圍著兩人,收音機咯吱作響,就像是將兩人包在一個溫暖安全的繭裏。

不知道走了多遠,兩人的視野裏多出一個紅點,隱隱有歡快的樂聲傳來。秋棲想覺得那音樂的節奏和音色很耳熟,隨即聽到應牧說:“旋轉木馬?”他的語氣帶有疑惑,秋棲想也有相同的感受,因為整個遊樂園的電力早已被她切斷,可是她並不確定,因為兩人如今所在之處看起來根本就不是原來的世界。

在一無所有的黑暗中,紅點和樂聲愈發顯得突兀詭異,可是秋棲想和應牧沒有其它選擇。他倆相互抓緊了對方的手,大步朝那個方向跑去。暗紅色的光芒在視野裏漸漸擴大,然而秋棲想並不覺得是自己在靠近那個地方,反而像是那片地方正以一種超乎想象的速度朝自己兩人襲來。

越來越快,越來越大,暗紅色的世界一瞬間迎麵撲來,吞噬了秋棲想和應牧兩人所在的空間。兩人因為不適應光線的突然轉換,下意識閉上了眼睛。音樂像流水一般從耳邊淌過,秋棲想重新睜開眼睛時,聽見了丈夫的驚歎和抽氣聲。

應牧的判斷是正確的,出現在兩人麵現的的確是遊樂園裏的娛樂設施“旋轉木馬”。寶蓋的華頂周圍嵌滿了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它們遵從一個簡單的規律閃爍,像條遊弋的光蛇,一會兒是綠色,一會兒是紅色,一會兒是黃色。中間的木馬一起一伏,緩慢而堅定地以順時針方向旋轉,問題是,與其稱之為木馬,還不如說是亂刀將活生生的馬匹殺死,然後用拳頭粗的木杆貫穿它們的背脊,架在設施主體中。

這並不是一個玩具,而是一座殘忍的屠宰場。

血從馬身的傷口中流出,順著木杆淌了一地,滲透了整個空間,散發出腐敗的氣味。

這個世界並不是單純的黑暗,它擁有了顏色,可是這顏色卻像是打上了紅色基調的蒙版。

應牧不忍再看,可是在兩人目力所及之處,到處都是這般觸目驚心的景象。在正常人的社會裏,也常有一些心理不健全者將死貓的腦袋割下來,寄給被當作目標的人。現在兩人知道受害者究竟是種怎樣的感覺了。

看著冰冷地旋轉的馬,秋棲想的身體自內而外散發一種刺骨的寒意,這副人間地獄的景象,讓她又一次想起自己的童年。那一夜,童話般的世界眨眼間充滿哀嚎,紅色的火苗舔食著樹木和房屋,化成黑炭的死屍向她伸出求救的雙手……女人的身體狠狠地打了一個冷顫。

“我可不喜歡這樣的惡作劇。”男人喃喃自語。

秋棲想開始以為阿蕾莎是這個詭異的黑暗世界的始傭作者,可是在親手殺死她之後,這個世界並沒有消失,這讓她不得不重新考慮幕後黑手的存在。她目前為止所經曆的一切,都包涵有一種非科學的宗教神秘性和邪惡感,將所有已知的情報綜合起來,不難判斷出阿蕾莎是samael教的一份子,問題是,這個女孩在邪教中的份量有多重?她的目的是什麼?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我明白了,他們在找祭品。”應牧突然道。

秋棲想看向自己的丈夫,她知道自己的男人十分擅長一些偏門的推想。

“宗教的性質在於倫理趨向性,信仰宗教的人有明確的由教義規定的道路和目標,因為目的和行為得到明確,因此他們堅定偏執,不會突然走向所謂的歧途,他們總是會千方百計讓自己的心靈和行為契合教義。因為邪教一般崇尚人性的陰暗麵,因此他們更喜歡用一些違反人類倫理道德的方法行動,以表示自己接近那種存在。而幾乎所有的宗教,都有所謂的祭祀,他們遵從交換原則,將適性的祭品奉上,以換取某些東西。對於邪教來說,沒有比人祭更合適的儀式了。”

應牧說到這裏頓了頓,和秋棲想對視一眼,道:“阿想,祭品的規格比所有機械製品都嚴格,因為它們代表了這裏。”男人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形狀和姿態並不重要,關鍵在於靈魂。寂靜嶺就是一個巨大的祭壇,走進這裏的人將在連絕望都流幹後化成灰燼,這樣的祭品是他們的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