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沉溺在回憶裏呢,看看表,都已經中午了。肚子也有些餓了,摸到廚房找吃的。拉開冰箱,看見D的記事條到處都是,是些法文的單詞之類的東西。冰箱裏有一罐打開了的啤酒,還有一個塑料袋子裏麵是兩盒咖喱雞肉飯,一罐七喜,一張超市的小票,模糊的rì期是昨天13點43分。D來找我之前的三個小時。我把袋子拎到桌子上,發現一張字條“荷子,把飯熱了吃,晚上我接你出去吃。”字跡潦草,看來是D早上寫給我的。我熱了飯,草草吃了些,打開電視隨便看看。門鈴突然響起來。我跑去開門,D早回來!一定是!
但是,門打開,空氣就凝結了,我的笑容也凍結在臉上。門外是妖妖。沒有想到,她還是找到了我。
剛剛的回憶,召喚了她麼。
很想關緊了門,當作誰都不曾按過那門鈴。但是我不能,隻好尷尬的笑笑,妖妖直直的看著我,眼睛裏滿是孩子樣的倔強和疼痛。她已經不再戴紫sè的隱型眼鏡,換作了黑sè,有增大眼瞳的那一種,仔細看她,眼底已經有了粉底掩不住的黑眼圈,眼尾也有了幾絲細紋。她進了門,徑直走到客廳坐下,她的身段還是很纖細,穿著一身紫sè的低胸裙子披著長長的海藻樣的頭發。“終於找到你了。”她深吸了口氣,試圖平靜自己。
“我沒有去rì本。”
“原來,難怪我去了rì本很多地方,問了很多朋友,都沒有人見過你。”
我知道妖妖去了rì本的事,D告訴我的。
“D一直都藏著你?”
妖妖掀開皮包,捏出煙盒,撚起一隻煙含在唇間,“嚓”火光一閃,暗紅sè的光明滅。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她的問題,於是就一直沉默直到她抽完了一支煙,歪著頭看著我的眼睛。她的眼睛不再像小鹿一樣清澈明亮,變成了一種被煙火照亮後夜空的疲倦顏sè。我一時不知道怎麼直視她的不再熟悉的眼神。隻好低著頭。
“怎麼不說話,我沒怪你啊。荷子。”
“其實,這次還能見到你,感覺挺怪的。都幾年了?兩三年了?該忘的都不記得了,我們還是朋友吧。對吧。”
她迫切的等我回答。我來不及想就已經點頭了。朋友,多麼久違的字眼。
送走妖妖之後,我的心情沒來由的好,chūn天來了吧。閉上眼睛,感覺風都是甜的。
我那一場噩夢般的過去就此遺忘了,封存了,一切都要重新開始了吧。
就這麼樣下去就好了,rì子也就可以說幸福了吧……
透過窗戶向下看,視線掠過兩個熟悉的人影,一男一女.這個世界上最愛的男子,最愛我的女子.他們抱在一起.
終於可以和解了麼?我還不能相信。
妖妖退了租住的房子,搬來和我們一起住。我每天都會買很多很多綠sè的素菜回來做。開始是涼拌,後來煮熟,慢慢學會炒菜。
D說我有做家事的天分,天生就該在家裏料理生活。
妖妖笑了笑沒有說話。
切碎的橘紅燈籠椒,新鮮的帶著水珠,紫sè的甘藍一層層舒展開,還有嫩綠的生菜……
常放些生薑提味很少加蒜,討厭那種濃烈的,蓋過一切的味道。我愛上了菊花茶,清甜的讓我忘記了血腥。堅持做飯是藝術,於是妖妖和D都由著我更換桌布,插花,掛起白紗的窗簾。那些五顏六sè的蔬果,令我歡喜。
房子漸漸有了家的味道。
三個人的城堡。
我一直後悔買了萵筍,妖妖講了一個萵筍的故事,她說有個長發的公主,喜歡吃萵筍,但是王國裏隻有巫婆才有萵筍,騎士偷了萵筍,巫婆抓了公主,公主於是就在高塔上唱歌,直到王子來救她,巫婆用萵筍換了公主的長發。迎接王子爬上來。然後呢?我問。妖妖說,其實巫婆公主都愛王子的。巫婆?不是太自不量力?D擦淨我嘴角的醬汁,烤丸子要蘸醬汁吃的。妖妖說,有誰說巫婆一定不漂亮?公主王子的愛情太不可靠,一支萵筍就換了去。
也許,巫婆和公主是朋友,萵筍,隻是一句借口……
出乎意料的,我在走出菜場的時候看見了嵐,他也看見了我。
我本能的逃走,我真的不能去麵對他。
我已經有了新的生活,
回望以前,感覺自己很不堪,
很肮髒不能擁有這樣透明的生活,
所以我不願想起,不願意。但是嵐追上來,一把抓住我的手,
他身上濃重的大麻煙味又另我想起那些鞭打和屈辱
那種恥辱的味道,混雜在菜場的魚腥味,雞的血腥味還有菜販身上的臭氣裏
讓我想要嘔吐
我用力的掙紮,但是嵐緊緊攥著我的手臂
他用力的吻我,把我禁錮在懷裏
“你以為你解脫了?躲在D的身後?你知不知道你所謂的幸福是什麼?
妖妖和D在一起!很久了!這就是報應啊”
嵐的聲音低低的回蕩在我耳邊,我聽不見聽不見所有的嘈雜
他的話像咒語,像詛咒
這是真的麼?是真的麼?
我隻看到他的嘴角簽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殘忍的笑。我的幸福被他顛覆,他真的是我一生的劫,逃不掉,躲不開
誰能來救救我,我的幸福,我的溫暖
誰,快來救救我!
“妖妖有了,我在醫院看見他們在一起,這就是你的男人。
哈哈,真是個笑話。林荷子,你知道麼,她死的時候,孩子都6個月了,你知道麼!”
他狠狠的掐我的脖子,我就要昏死過去。但是還是沒有,有些理智的神經迫使我清醒。
“我沒有殺她,是你,是你逼著我這麼做的。看看你對我做了什麼?我做的,隻是你的報應。你的,報應”我再沒有力氣說話,放任自己昏迷。
我醒過來,看見的是妖妖的臉,“他呢?”
“他就在外麵。”
“喔。”
“嵐,他……”
“別說好麼,我想靜靜。我可以回家了麼?”
妖妖的手搭上我的手,淡淡浮出一個笑容。
“過去了,都不提!好了自然就能出院了。”
我突然覺得妖妖並不想讓我回去,她豔若桃花的臉上似乎掩飾著什麼yīn謀。我像奧塞羅一樣被猜忌種了蠱。
“D呢?”
“就在外麵。”妖妖漫不經心的說。卻沒有要叫他進來的意思。
“他怎麼不進來?”
“我去叫他?”
“……不,沒有。”我不明白自己的猜忌到底是怎麼了,難道隻是因為嵐的幾句話?
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D是我在世上唯一的溫暖,唯一的羈絆。而妖妖是我愛著的女人。我應該成全哪一個?而我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我回到了D和妖妖的家,我不知道哪裏是不是還是我的家,因為這些天過去我仍舊沒有理出一個頭緒來。他和她,眉眼裏似乎有曖昧,身體似乎有接觸,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明顯的征兆,但是又沒有任何的證據。
我常常出門,然後留他們在家裏,然後又突然折回來,然而什麼都沒有。也許是他們知道我的打算,我的心事從來不懂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