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翾看著她,宛若在看困在籠中垂死掙紮的鳥,“娘娘別怪罪旁人,日薄西山的人也就罷了,”她的聲音稀薄而無情,“可活著的人,總要為自己活。”
蘇青鸞眼中流露出深深的難以置信,這陪伴了自己半生的忠仆,居然背叛了自己!她猛地湊近若翾,“為什麼!”
若翾纖細白嫩的手輕撫她日漸枯萎的麵容,悍然紅唇輕啟,“為了讓你死,讓自己,活!”
蘇青鸞委頓於榻上,已然摻雜了銀絲的長發如同一張細細密密的網籠罩著她的身軀,她掀起眼瞼看著坐在跟前的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算計了一輩子,居然是成全了你!”
她害死了嫡子、害死了九阿哥、十阿哥,卻沒想到是替她做了嫁衣。
若翾望向窗外,已然是陽春三月,窗外的杏花結了花骨朵,“你算計了一輩子,分明是為了那明晃晃的寶座!而我,”她回頭看向蘇青鸞,“隻希望我的孩子平安喜樂。”
蘇青鸞冷笑一聲,“我們是活在荊棘叢、長在荊棘叢裏的人,不鬥、不爭,能活嗎!你真虛偽!到現在,還裝什麼純真良善!”
若翾頷首,“或許是吧。但你呢?你又得到了什麼?”她站起身,指著冰冷的牆壁,“你瞧瞧四周,都是仇恨的眼神,你有朋友嗎?有愛人嗎?你的兒子是儲君嗎?”
蘇青鸞苦笑一聲,無力地軟作一堆,是,她鬥了一輩子,隻是得了一個明晃晃的皇貴妃頭冠,除此之外,什麼都沒了,她一點點磨沒了嘉貴妃對她的友情、一點點失去了弘曆對她的寵愛,就連她的兒子也一一沒了爭儲的資格。
若翾走到蘇青鸞身邊,輕聲道:“你也不過,一無所有!”說完,她滿意地看著蘇青鸞眼中的絕望,轉身離開了景仁宮正殿。
身後驀然傳來跪倒的聲音,“求你,放過我的孩子。”
這是一個母親的請求,不是皇貴妃的頤指氣使,若翾頓足,偏過身子看了她一眼,“我從未想過害你的孩子,因為他們身體裏還流著皇上的血。”
出了景仁宮正殿,紫蘿諂媚地迎上,“娘娘對付皇貴妃果然是不廢吹灰之力,隻是您可別過河拆橋。”
若翾看了她一眼,唇角扯出一抹笑容,目光卻如同井水一般毫無波瀾,“你放心,這是自然。”
乾隆二十四年三月十八,皇貴妃蘇氏薨,追諡純惠皇貴妃。
儲秀宮內。
小德子弓身,“主子,純惠皇貴妃薨了,那紫蘿?”
若翾摘下頭上的七寶琉璃簪,曼聲道:“誘她寫一份供狀,然後,”她目光婉轉,輕輕挑起一點赤色胭脂點在唇珠上,“賞她個忠仆的名聲,讓她追隨純惠皇貴妃去吧。”
小德子欠身,恭敬而去。
煥春頷首,“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人,除了也好。”
沾染了紅色胭脂的銀挑子在蓮花水丞裏蘸了蘸,暈染了一片猩紅,“她那無用的忠心,我可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