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永珹有感鴛鴦的忠心,特特地將她接到了宅子裏。年近半百的人終於得到安穩,叫人欣慰,陸湘漪微笑,沉靜如靜水之中的一朵睡蓮,於暗夜之中默默傾吐芬芳,“忻嬪那樣一個糊塗人,難得有忍冬在。”
若翾深信陸湘漪,自然事事都同她說,五公主之死,陸湘漪是清楚明白的,她低聲道:“若是皇後娘娘知道了當年之事,忻嬪的日子怕是不好過,陳年舊事了,爛在肚子裏是最好的,人在後宮,如船行險灘,求平穩才最難得。”
陸湘漪頷首,兩人緩緩走著,卻沒有發現一道詭異的黑影閃過,待一行人離去後,這身影便進了翊坤宮。
榻上合眼假寐的人倏爾睜開眼睛,“你說什麼?”
那小太監不是別人,正是康祿海,他重新說了一遍,“奴才離得遠,也沒聽太清,隻是先是聽貴妃娘娘說忍冬,又說什麼忻嬪娘娘,還有當年之事不能讓主子知道,具體的,奴才也聽不到,奴才愚鈍。”
當年之事,什麼當年之事?苾芬直起身子,晗秋伶俐地尋了綢棉大坎肩給她披上,事關忻嬪,魏若翾定是知道了一些旁人、尤其是自己不知道的事!
苾芬眯眼,複又躺下,目光定定地望向躍動的燭火,到底是什麼事呢?她陷入深深的思索。
送了陸湘漪回東偏殿,已經是酉時三刻了,暮色四合,唯有月光,若翾臉上的笑意頓失,她扶著門框走進去,殿內一片沉寂,明明站著四五個服侍的宮女卻無一絲聲音,她唇角掀起一抹冷笑。
他來了!
她卻沒有想清如何麵對他,是怨懟他的禁令?是感謝他的回護?是使性子讓他改變旨意?若翾搖搖頭,竟不知如何麵對他,下意識地便要離去。
“去哪?”他等了許久,卻不見她進來,追出門便知道她要走。
弘曆疾步走到若翾跟前,“三十三的人了,知道使性子了,嗯?”他緊緊握住若翾纖細的皓腕,聲音疲憊,“六公主去了,朕實在難受,你別給傷口上撒鹽,行不?”
屋內的燈光照在二人身上,鍍上一層泥金色光輝,若翾掙不開他的桎梏,也懶得掙紮,說起六公主,是她幫著料理了喪事,難道她不傷心嗎?她沉默半晌,低低開口,“奴才不想給萬歲爺傷口上撒鹽,可是萬歲爺,奴才現在沒有糖給您吃。”
這話糙了點,可是理不糙,她心中滿是苦澀,一個瀕臨崩潰的自己如何去彌補他的心傷?
連著一日,永璐重病、自己受罰、寄荷病逝,若翾忽然覺得好累,她一把甩開弘曆的手,嚎哭出聲,“我受不住了,你這麼鈍刀子剌人,不如一刀殺了我來得痛快些!”
她坐在漢白玉石階上,捂住眼眶,卻堵不住眼淚,它決了堤,不受她的控製,“我怕得很,沒人能幫我,永璐病得那樣,我救不了他,你不許我見他,”若翾實在傷心,連規矩都渾忘了,“六公主歿了,忻嬪瘋了,會否有一日,我也要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