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俯下身,將她的身子緩緩抱起來,若翾昏睡著,倚在弘曆肩頭,最標準的鴛鴦交頸的姿勢,他們彼此依靠,如同共生的樹,要直到地老天荒。
弘曆拍著她的脊背,“朕為永琰指婚了,你知道嗎?是內務府總管、上三旗和爾經額之女,姓喜塔臘氏,那小姑娘很不錯,永琰也很喜歡,你這個準婆婆,不起來看看嗎?你不是最喜歡把朕賜給你的稀罕物送給你的孩子們嗎?”
若翾依舊睡著,弘曆歎息一聲,“也好,你累了,不想說話,那你聽朕說,朕不是給兕子指婚了嗎?額駙是劄蘭泰,兆惠家那個,他立功了,襲了爵位,是一等武毅謀勇公,朕把給兕子的封號想好了,就定為和恪,恪是恭敬之意,你也覺得好,對嗎?朕親自給他們定了成婚的日子,你這個做額涅的,可不能偷懶啊,要起來,送和恪出嫁啊。”
說了這麼久,沒得到一句回複,照著以往的弘曆,他早已怒了,隻是此刻,他輕而緩地將若翾放到床上,讓她靜靜睡著。
若翾病重的消息傳遍後宮,穎妃及眾妃紛紛向弘曆奏請,懇求侍疾,弘曆最後選了資曆最老的婉嬪陳落英和穎妃巴林蘭瓔,由她們入體順堂照料若翾。
若翾的精神時好時壞的,好的時候,她能起身送兕子出嫁,壞的時候,她整日睡著,誰也不能將她喚醒。
這麼蹉跎著,便到了乾隆四十年的正月。
因皇太後住在暢春園,若翾又在體順堂養病,弘曆兩頭跑,若翾的病情越發嚴重,已是正月二十九了,她昏睡了二十六日,在永琰給她喂藥之時,悠悠轉醒。
永琰見她睜開眼睛,喜極而泣,“額涅······”他已經十六了,可此刻靠在若翾膝蓋上,他又仿佛變成了一個小孩子,因看到久病的母親清醒而歡喜。
若翾伸出手,摸摸他的頭,“永琰,別哭······”
永琰抬起頭,連連點頭,“額涅好起來,兒子不哭。”
若翾朝他伸出手,“把額涅扶起來。”
永琰握住她的手,卻道:“額涅,太醫說您需要靜養,你不能起身啊。”
若翾堅定地搖搖頭,“扶我起來。”
永琰隻得叫了阿梨、阿薊來,小心翼翼地將若翾扶起來,若翾太久沒有走路了,足下無力,若非有人攙扶,幾乎就要摔倒。她坐在嵌著青玉的紫檀木桌前,喘息一陣,勉強讓呼吸平穩些,她沉聲道:“研墨,我要寫字。”
眾人訝然對視一眼,卻又不能違逆這位長達十年的後宮之主的命令,阿梨很快研磨好了濃淡相宜的墨,阿薊鋪開生宣。
若翾擇了一支狼毫,蘸了蘸墨,揮毫寫下:為君者胸懷天下,用長遠之謀略,忍常人不能忍之事,用常人不能用之手段,此為帝王之道。
待墨跡幹了些,她將生宣遞給永琰,“這是額涅要告訴你的最後一句話,永琰,你要牢牢記住,明白嗎?”
為君之道!
永琰睜大眼睛,“額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