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抬頭看著雖然不快但是在他們眼裏已經下降得很快的沉重石塊,甄莘莀歎了口氣問隔壁:“怎麼辦?”
隔壁的刀狻猊回答:“不知道。”
她看著快要降到一半高的石塊,幽幽地道:“就這樣要死了?我真的很不甘心……”
隔壁的刀狻猊回答:“我也很不甘心。”
她繼續歎息:“我才二十一歲,我還很年輕,我還沒有好好享受過人生……”
隔壁的刀狻猊回答:“我也沒有。”
她依然在歎息:“可憐我無父無母,從小孤苦伶仃,長到這麼大不容易啊……”
隔壁的刀狻猊靜了半晌,也歎了口氣,“唉……”
玉劍和素劍目瞪口呆地聽著他們隔著石板悠閑地一唱一和,幾乎懷疑這兩個人嚇瘋了。正在玉劍口齒一動忍不住想要大叫一聲“你們在說什麼”的時候,突然刀狻猊手指一動,一道白光閃過,“咯”的一聲,頭頂上有什麼東西被卡住了,石塊突然停了下來。
素劍本已閉目等死,突然聽見石塊停了下來的聲音,愕然睜開眼睛。一睜開就看見甄莘莀彎下腰笑吟吟地和她臉對臉,她說:“起床了。”
素劍還沒回答,隔在四個人中間的石板突然轟然倒下。風流倜儻、持著玉劍腰上那把長劍的刀狻猊微笑著走了過來。
甄莘莀指指頭上,“你確定它不會突然掉下來?”
刀狻猊歎口氣,“那隻有奸臉公孫才知道。”
“為什麼?”甄莘莀笑得很嫵媚。
“因為那把刀是他的,雖然聽說是從鑄劍鐵家買的,但奸臉公孫喜歡贗品,誰知道真的假的?”刀狻猊聳聳肩,“走吧。”說著他居然用玉劍那把劍在另一麵石板上端端正正四平八穩地又切了個“門”出來,瀟瀟灑灑地走了出去。
玉劍、素劍自然不知道方才他們慢悠悠地一唱一和,其一是因為刀狻猊在聽頭頂機關的要害在何處;其二是為了確認在石板隔壁的兩人是否安好。甄莘莀和刀狻猊頗有默契、心領神會,而玉劍、素劍卻不懂。
甄莘莀從地上拾起死屍一樣的禦龍氏,幾個人通過這個無聊過時的機關,走到了通道盡頭,又是一間五角形的房子。
這房子很大,黑黝黝的一片,裏頭有呼吸聲。
幾個人耳目都很靈敏,裏麵是三個人的呼吸聲。聽那高度,比人高的約莫是那隻母怪物,地上躺著兩個人,一個呼吸綿密悠長,正是靜陽,另一個聽那呼吸似乎奄奄一息快要不行了。
怎麼會多了一個人出來?刀狻猊心裏思忖。
裏頭的怪物顯然已經聽到了動靜,它在裏麵等待機會,剛才被刀狻猊劈了一掌,它學乖了。
他要怎麼救人?
刀狻猊歎了口氣,突然“叮”的一聲把那顆夜明珠滾進房裏。
那房間頓時亮了起來,大家看清楚裏麵的模樣,素劍“撲通”一聲昏倒,玉劍臉色慘白,甄莘莀卻笑眉笑眼地看著裏麵那隻怪物。
原來那不是猩猩,也不是猴子,那是個古怪的女人,骨骼特別寬大,眉眼毛發特別濃,牙齒凸出手爪鋒利,就像猩猩或老虎的牙齒利爪都裝到了這個女人身上。
最要命的是,除去那些毛發牙齒爪子,這個女人居然長得很美。
刀狻猊苦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怪物”全身黑毛,但臉上皮膚細膩,如果不是暴牙在外,她根本是個豔麗的美女。
地上橫躺著的是靜陽道長,他年約五旬,一把胡子,正是最仙風道骨的那種道士。
另一邊躺著的是一個胸口被抓了一個大洞的年輕人,血流了不少,看來再過一炷香時間沒有神仙下凡,他就要羽化登仙去了。
甄莘莀突然忍不住大笑,“今天是妖女見妖女,才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別人嚇得瑟瑟發抖,她卻笑彎了腰,順手把禦龍氏丟在地上。
那個“美女”一雙大眼看著刀狻猊。
刀狻猊摸了摸臉在苦笑。
那美女怪物似乎也覺得他很吸引人。
刀狻猊微微往後一仰,那美女怪物就前進了一步。他緩緩後退一步,那怪物果然又跟進一步。
甄莘莀突然看了刀狻猊一眼,他心領神會,微微點頭,甄莘莀嫣然一笑,對他拋了個媚眼。
刀狻猊神秘地微微一笑,對玉劍挑了挑眼角,突然大笑著說了聲:“原來人在倒黴的時候,連母猴子都會找上門……”一句話沒說完他轉身往通道直掠出去,刹那間便消失在黑暗中。
不出所料,那隻美女怪物怪叫一聲,飛撲著跟了出去。
甄莘莀立刻衝進五角怪屋,把昏迷的靜陽道長一掌拍醒——他隻是頭上受到重擊一時昏迷。清醒之後,他立刻站了起來,定了定神,“無量壽佛,貧道居然受甄姑娘大恩……”
不管他後麵要說什麼,甄莘莀嫣然一笑,“救你的是刀二公子,姓甄的妖女不過是替他撿人而已。”說著她不管三七二十一,連地上那快死的人一起撈了起來。換了是她以前的脾氣,這種必死的人是萬萬不救的,但是她不救刀狻猊說不定過會兒會回來找,她隻得勉勉強強把此人一起搬走。
靜陽道長一時分辨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玉劍已然呼吸緊迫,惶恐地指著外麵的通道:“刀二公子引著那怪物不知道哪裏去了,道長,如何是好?”
“如果連個母猴子都搞不定,”甄莘莀把她從地上撈起來的半死人往靜陽道長手裏一塞,自己扛起禦龍氏,吊起眼看玉劍乖乖背起素劍,才盈盈一笑,“刀二公子早就死在姓甄的妖女暗算下四次了。”
玉劍駭然。
靜陽道長為之皺眉。
隻有甄莘莀笑得很開心。
這三天和刀狻猊在一起,雖然她行動受製,但也找到機會對他暗算四次,卻全無效果。
“這邊走。”甄莘莀瞧了瞧四下的房間,挑了一個往裏鑽,足足繞了二三十個圈,關了二三十個門,距離那美女怪物的老巢很遠了,才懶洋洋地坐下休息,嘴裏還喃喃地道:“餓死了……”
靜陽道長一路走來一言不發,和害死他師弟靜閑道長的妖女在一起,還為她所救,實是他平生奇恥大辱。但身在險境不齊心協力,卻又必然危險重重。
隻有玉劍忍不住發問:“我們轉到這裏來,刀二公子他……”
“他當然會找來。”甄莘莀悠然地說,“除了我們走過的路,沒有哪些門關得這麼謹慎標準的。”
但說是這麼說,他們足足等了一個時辰,刀狻猊還不見蹤影。
玉劍時不時斜眼看著甄莘莀。
靜陽道長沒有說話。
但是甄莘莀卻知道他們心裏都在懷疑她拋下刀狻猊自行逃脫,但拋下刀狻猊逃脫的人又不止甄莘莀,所以他們不敢說。
其實她也很奇怪:引走一隻母怪物,以刀狻猊的武功,需要這麼久嗎?
他不會失手被美女怪物抓回去當壓洞夫君了吧?她暗暗地想,心下居然開始擔心起來,忘了三天之前,她其實時時想要害死他。
就在他們等得快要發瘋的時候,房間的門慢吞吞地開了,刀狻猊居然拎著一串葡萄藤兩個梨子三個橘子優哉遊哉地出現在門口。看起來不但那美女怪物沒有傷到他一根寒毛,沒在他衣服上抓破一條絲線,而且還帶他去了桃花源喝茶聊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