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獵獵,在山間激蕩碰撞,猛烈抽打著侯家溝的田野溝壑。山林果樹在風中搖曳著傲人的身姿,野草匍匐在地後又倔強地站起,隻見一隻火紅的狐狸在花紅柳綠間劃出道優美的弧線,倏忽消失在荊棘叢中,這是侯家溝普通的一天。

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山村,偏居華夏神州西北一隅,八百裏大青山環繞四周。繁華與喧囂與它無緣,時代變遷了無影響,村民們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如野草野花春風又生,一抔黃土埋葬了逝者,活著的依然欣欣向榮。

這裏不是世外桃源,東家長西家短的雞零狗碎,日出勞作日落而息的田間勞作,祖宗八代的你爭我吵,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溫暖氣息,構成了這個平凡得有些平庸的村莊的多彩人生。但它注定卓爾不凡,因為它是一位蓋世英雄的誕生地,一幕驚世傳奇的開啟點,一段光輝歲月的見證者。

廢話少說,言歸正傳。是的,故事就是這樣開始的。

山風驅散了連續多日悶熱潮濕的天氣,侯家溝的村民坐在門前空地,三個一團,五個一夥,海闊天空地談論著新聞舊故,享受著涼爽的山風和勞作之後的休閑。

時近中午,天空毫無征兆地出現了大片大片七彩的雲霞,紅、橙、黃、綠、藍、靛、紫交相輝映,時而分散、時而聚攏,呈現出各種栩栩如生的形象,一會兒似金龍鬧海,一會兒像猛虎上山,一會兒又恰似仙人臨空高蹈。

村民們仰頭望天,眼睛不敢眨動一下,生怕錯過這曠世奇景。村裏年紀最大的老人侯通古喃喃自語:“我活了一百零七歲,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我爹沒見過,我爺爺也沒見過,這老天要變了嗎?”

“哢嚓!”“哢嚓!”“哢嚓!”

雲層深處突然傳來三聲驚天動地的響雷,七彩雲霞如接了撤退的命令,急急四散而去,烏雲迅速占領天空。太陽竟未被完全遮蓋,透過烏雲的縫隙,透射處道道血紅的印記。烏雲蔓延堆積,距離蒼茫大地越來越近,遠處觀看,直抵大青山的山頭。

村民和山間萬物隻感覺到一股壓迫之力從天而降,黑雲壓城城欲摧,山崩地坼無顏色,那是眾神不可抗拒的力量,帶著摧枯拉朽、睥睨眾生的意誌橫掃天地。一時間,人進屋,鳥歸巢,獸鑽洞,山間萬物都在心驚膽戰地等待這風雲突變的眾神宣判。

一道閃電閃爍不斷,曖昧昏暗的村莊被光亮照得慘白暗淡,雨水滴滴落了下來。天空安靜下來了,雨滴先是舒緩地落下,繼而變得急促,最終成為傾盆暴雨。

已有村民發現,這雨水竟是血紅之色,落在萬物上,如雨過蓮葉,不著底色,鑽進泥土中不留痕跡。如此驚天大雨,山上竟然沒有流水衝撞而下,甚至沒有雨水蕩滌萬物的聲響,大地上一片安靜。

沒有風,沒有雷,也沒有閃電,隻有默默落下的血雨。

侯通古歎了口氣,說道:“血雨降凡,天有大難。這是上天在哭泣呢,你看這血淚滾滾,砸在地上也不傷生害命,就在那不出聲響地在哭,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過的事,老天也沒有辦法解決嗎?”

雨水絲毫不理會侯通古的感歎,更不在乎山間萬物的訝異,自顧自從午後下到黑夜。

暗夜中,山間的野獸不顧雨水的衝刷,緩緩走出洞穴接近侯家溝,盤踞在村莊四周。

村西頭的空地上,數千頭野狼在頭狼的帶領下對天長嘯,聲音悲壯淒厲,在暗夜中響徹天地。

村東頭的山丘上,上百頭猛虎排成整齊的隊列昂然肅立,接受血雨的洗禮,默默望著侯家溝的方向,沒有一絲聲響。

村南頭林間,野豬、野兔、山鳥等各種野物布滿山林,山禽野獸種類雖多,卻都站列有序,不爭不搶,錯亂有序。

村北頭的草地上,數十頭黑熊、豹子匍匐在地,低眉垂首,恭順像綿羊一般,如同人類朝拜皇家帝王一般。

每個方向,眾獸之間都夾雜著數十名身材高大的猴子,倘若你還能稱呼它們為猴子的話。它們身材比常人還要高一頭,膀大腰圓,孔武有力,眾獸背後大青山上滿山遍野都是猴子,它們整齊劃一,跪倒在地,臉上都是無盡的虔誠敬服之色。

村民們關窗閉戶,他們能做的隻有等待,等待雨過天晴,等待野獸散去,等待新的一天。雖然他們自己也在懷疑,是否還有這種可能。

沒有人知道,午夜時刻,村西頭侯三的老婆月蓮生了一個瘦小的男丁。這孩子剛剛出生,便已眼能視物。他望著周邊無盡的黑暗,混沌模糊的頭腦中隻有驚慌,他感覺到了深不可測的暗夜,塵世即將到來的尖銳痛苦,還有兩張莫名其妙的大臉在盯著他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