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元二年九月十六日,京都白府大堂內。
頭戴翠玉冠腰纏銀帶的工部左侍郎白耀正背著手煩躁地在大堂內踱來踱去,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見狀討好地遞上來一杯茶,白耀接過茶抿了一口,未及雙眼微眯,語氣不耐地問道:“二公子去哪裏了?這時候怎麼還瞎跑!”
小廝笑得有些勉強,躊躇了一會兒才道:“回老爺,二公子應該快回來了,您知道的,二公子這性子是有些倔,不做成事他不會放棄的!”
“哼,他這叫做事?我看他明明是給我添亂才是!”白耀握著茶杯的手猛然緊了緊,而後一把在杯子摔在了茶托上,“現在文武百官都還不知道映容走丟的事,要是再這麼由著他胡鬧下去這事兒一定會被有心人看出眉目來,到時候被太子的人捅到了皇上那裏,這白府恐怕都得一起陪葬!”
說著,他一聲大喝:“去去去,別再給我這裏上什麼茶了,趕緊派人去尋二公子,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打暈也好綁也好,總之我今晚一定要見到他的人回來!”
“是老爺,我這就去。”
小廝端著茶托飛快消失,白耀這才喘了喘氣,緊接著想起今早在朝堂發生的事,他又不免冷哼了起來。
“老爺,您這是怎麼了?”
一個婦人從後堂漫步而來,身上的金玉珠釵在她走動時發出輕盈悅耳的碰撞聲,宛如細細的山泉流過。
白耀的眉頭似被這聲音撫平了一些,快速地轉過身來緊走幾步握住了婦人的手道:“夫人,你怎麼回來了?”
“今兒廟裏沒什麼人,我燒完香後便同普慧師太說了會兒話,師太後來看著也有些乏了,我不好打擾,索性就回來了。”
白耀的手掌在婦人的手背上拍了拍,歎道:“還是夫人你懂我呀,不像老二,你說這孩子怎麼這麼倔呢,他要是再亂來,整個白家都要被他連累嘍!”
婦人嗬嗬一笑,道:“老二自小就和老五感情好,擔心她也是在所難免的,隻是他年紀還小,做事考慮不周一昧感情用事,這才失了分寸。老爺你放心,等他回來後我一定會好好教育教育他,讓他以後別再衝動行事。”
白耀聞言舒泰地嗯哼了聲,但過了一會兒似乎想到了什麼,又道:“不過夫人呐,你說咱這麼做,如果映容知道了她會不會”
“會不會什麼?”婦人的美眸募地向上一挑,一絲不易察覺地細哼從她唇齒間溢了出來,“她這都是命,自己的命不好能怪得了誰?!我今日也同普惠師太說起過這事兒,老爺您知道普惠師太是怎麼說的麼?”
白耀搖頭,好奇地問道:“怎麼說?”
“普惠師太說啊,映容她是個妖孽,有她在我白家上下都不會安生,這次她走丟了也是因為她自身的報應,我們白家正好借此擺脫了這個妖孽,否則日後指不定她會給我們帶來什麼災禍呢!”
白耀聽得一臉惶恐:“當真?”
“這還騙你做什麼呀老爺,不是我這個做娘的狠心,是她呀沒這個福分,你看她從小到大那件事讓我們省心過,比姿色比過映華,比頭腦也不如映潔聰慧,隻會一年到頭窩在她那個小院裏和著那些個低賤的丫頭稱姐道妹,真是上不得台麵!”
白耀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而後鬆開了她的手道:“行了,你也知道是你女兒,你這麼說她不就是說你自己和我嘛,總之我剛才已經下令了,讓人去把老二叫回來,叫回來後他若還執意去找,那就讓人把他關起來,這件事千萬別再鬧出什麼動靜了,朝裏的人可都精著呢,別讓他們抓住了什麼把柄。”
“是,老爺,剛才是我失言了,老爺說的對。”婦人察言觀色忙嗬嗬笑著緩和氣氛,而後便扶著白耀一步步往後堂走,“老爺,這麼不開心的事咱就別提了,您上完朝肯定也累了吧,去裏頭坐著,我給您捏捏肩。”
白耀麵色這才舒緩了些,道了聲“好”,一夫一妻踱步去了後堂。
入夜,大風將京都城樓上的火把吹得明明滅滅,劈劈啪啪的火花像滾燙的熱水般炸響在秋夜幹燥的空氣中。白家二公子白青言騎著一頭紅棕色的高頭大馬奮力往前疾馳,他的身後,幾個家丁打扮的高手正把隊伍拉成一張網的形狀慢慢向他靠攏欺近,白青言的表情已黑成墨色,張口便忍不住向後嗬斥道:“放肆,你們再跟來我可就不客氣了!”
“二公子,多有得罪,但這是大人的命令,我們也別無他法!”最前麵一個領頭的人出聲解釋道。
“籲!”白青言忙拉停了馬,轉頭回望那群人道,“各位,我也不是要故意為難你們,而是真心要去尋我五妹,五妹是我的親妹妹,也是你們的五小姐,讓她這樣一個弱女子流落在外,她會遭遇到什麼我想都不敢想,所以算我拜托大家了,放我去尋吧!”
“二公子”領頭的人似乎也被他的話觸動,神情中也有不忍之色,可命令難為,他也隻好向白青言一抱拳,然後斬釘截鐵地吩咐手下道,“來人,將二公子打暈綁回去,這是大人的命令,違令者——死!”
他說罷率先衝上去動了手,其餘人見此情形也都朝白青言撲了過來,白青言雖然武功尚可,可一人終是難抵八手,沒兩刻鍾便敗下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