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辦公室,韓雪全無心思工作,而是仍然沉浸在昨晚的回憶中。剛才她說出吳遠父親去世的消息,就是昨晚聽劉強說的。韓雪坐在椅子上發呆,放佛又看見劉強那張圓圓的笑臉——
“車是破點,不過總比走著強。”昨晚一見麵,劉強就指著自己的破車這樣說。
韓雪沒想到劉強會開車來接自己下班。剛坐上去,就聞到一股汽油味,車門也不好使,就像上了鏽的合頁,打開費勁,關上更費勁。
劉強顯得很興奮,“怎麼樣?你可是我這輛KBK牌老爺車的第一位女貴賓。”
“什麼叫‘KBK’?”韓雪好奇地問。
劉強煞有介事地說:“KBK嘛,就是中文拚音的縮寫——開不快。”
汽車啟動,轟轟隆隆,如鼓樂齊鳴。
韓雪笑著說:“我看不是KBK,而是TLJ。”
噪音太大,劉強沒聽清,“啥,你說啥?”
韓雪提高嗓門,“我說TLJ。”
“啥是TLJ?”
“拖拉機啊。”
劉強哈哈大笑,沒錯,這動感效果跟拖拉機差不多。一踩油門,車屁股立刻噴出一股黑煙。兩個人在老爺車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中,來到西餐館,美美地吃了上一頓西餐。
吃完飯,劉強建議去勞動湖看看,聽說那裏新建了水上公園,舊貌換了新顏。原本隻是連通大江的一個蓄水湖,無人管理,年年夏天泛著腥臭氣,是名副其實的垃圾湖。沒想到經過城區改造,掘湖清淤,勞動湖已經成為本市的一個新的觀賞景點。
眼看就要到了勞動湖,老爺車終於昏厥過去,徹底拋錨了。下了車,劉強狠狠地踹了兩腳輪胎,暗暗罵道:“頭一次出來就掉鏈子,明天非好好收拾你一頓不可。”
韓雪也下了車,望著不遠處的勞動湖,喃喃地說:“怎麼辦呢?”
劉強將車推到道旁,然後給父親的司機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停車地點,並設法把破車拖走。
兩個人沿著湖畔悠閑地散步。嫵媚的夜如此惹人愛憐,晚風陣陣,送來春的氣息。岸邊五光十色的彩燈,好像鑲嵌在翡翠上的鑽石,熠熠生輝,倒影在湖麵上,又仿佛是星星點點的碎玉。動與靜結合,清晰與朦朧,時而交融,時而分散。
“真美啊!”韓雪發自肺腑地感歎。
走到一片平闊的廣場,燈火璀璨,鑼鼓喧天,一些老人正在那裏扭著秧歌,小孩子們在大人的監護下,追逐玩耍。廣場中央有一座耕牛銅像,它是勤勞與開拓精神的象征。
劉強停下腳步,手扶湖畔的漢白玉石欄,看著清亮的湖水,他忽然問韓雪:“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韓雪的目光並沒有從遠方收回來,那些絢爛的燈光照在她的身上,放佛籠罩了一層迷蒙的彩霧,她淡淡地說:“我覺得你不是一個好人。”
“我不是好人?”劉強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啊,你就不是好人。”韓雪轉過臉來,微笑地看著劉強,那迷人的笑意,在春風的熏染下,更加惹人心醉。
劉強看傻了,目不轉睛地盯著韓雪。韓雪被看窘了,又別過臉去,隨意把目光投向遠處。劉強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失態了,忙說:“其實,我這人不壞。”
“還不壞呢?你故意把我弄到這裏,又故意把車弄壞,現在我隻好陪你多待一會了,就算我不想,也沒辦法了。”
“那車不是我弄壞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想讓你陪我散散步。可我真不是故意的。”
看著劉強急於洗脫冤枉的認真勁,韓雪忍不住笑了起來,“我逗你玩呢,謝謝你帶我看這麼美的景色,我好久沒這麼開心了。”
劉強說:“說實在的,和你在一起,我也很開心,而且是那種說不出來的開心。要是我們能經常在一起就好了。”
韓雪含笑不語。晚風輕輕吹動她的頭發,她的眼睛亦如湖水一般清澈,她的輪廓是今夜一道美麗的風景。
“你猜我剛才想什麼了?”劉強說,“以後你要是有對象咋辦呢?我就沒辦法約你出來了。”
“這個嘛,暫時我還不想處朋友呢。”
“你可要選好了,千萬別象咱們學習委員那樣,找個老公,簡直就是貼身警衛。幹啥都不自由。要不,我提個建議。”
“什麼建議?”
“要不咱倆試試得了?”
“哎呀,你說什麼呢?”韓雪絲毫沒有心理準備,她沒想到劉強的表白如此直接,“我剛才說了,我還沒想處朋友呢。”
“我不著急,你慢慢想。你讓我等,我就等。”劉強一副死乞白賴的樣子,“我這人沒啥優點,但我可以保證,我會給你絕對的空間和自由。”
劉強的直率和執著,深深地感動了她。從那一刻,韓雪的心裏便有一種幸福感,一種甜蜜感,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愛情嗎?
韓國學得知吳遠的父親去世,心想:吳遠雖然是新員工,但他頭腦聰明,表現突出,提出過很多合理化建議,已經成為認證組不可或缺的成員。對待這樣優秀的員工,公司有義務去關心他,讓他感受到這個大家庭的溫暖。韓國學準備了一份撫恤金,問清吳遠的詳細住址,便駕車開往吳遠家。
行駛在路上,手機響了,又是馬莉打來的。昨晚,馬莉就打電話給韓國學,說自己生病了,趴在床上起不來了。韓國學趕去一看,馬莉是患了感冒,躺在床上,不住地咳嗽。韓國學問她,為什麼不去醫院。馬莉說,她一個人不敢去醫院,一聞到醫院那股消毒水的氣味,心裏就害怕。韓國學拿溫度計一量,三十九度。不行,必須去醫院。馬莉死活不肯,韓國學硬是拉著她去醫院點了吊瓶,然後又把她送回了家。臨走時,韓國學叮囑她,第二天還要去醫院治療。馬莉哪肯聽話,除非韓國學陪著她。韓國學沒辦法,隻好答應了。
馬莉打電話問:“你什麼時候來接我去醫院呢?”
韓國學說:“我現在要去辦一件事,大概一個小時以後就到。”
來到吳遠家,隻見吳遠正在好親戚說話。“韓總,您來了。”吳遠連忙迎上來。
韓國學安慰吳遠節哀順變,然後拿出撫恤金,說:“這是公司的一點心意。如果以後有什麼困難,盡管說出來,公司一定會幫助你的。”
吳遠推辭說:“這錢我不能收!謝謝韓總和公司的關心。”
“這錢你必須收下。這是公司全體人員的心意。希望你盡快從悲痛中走出來,畢竟生活還要繼續。公司也需要你這樣的人才,我們大家都盼著你呢。”
吳遠隻好收下錢,鄭重地說:“謝謝韓總,以後我一定會盡我所能,把工作做好。不辜負您對我的期望。”
韓國學欣慰地拍拍吳遠的肩膀。
吳遠要去沏茶,韓國學說:“別忙了。我還有事,馬上就走。老人什麼時候出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