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貴川三省交界處的一處峽穀,目之所及的是兩側拔地而起的高大黑色山脈,把藍天擁擠得隻剩下一條狹窄的縫隙。
峽穀的入口處,彌漫著濃厚的乳白色大霧,像是一片詭異的白色海浪起伏在峽穀底部。峽穀深處也因此被大霧掩蓋著,什麼都看不到。偶爾傳來一聲詭異的吼叫聲,隱約地在空氣裏回響。
地麵散落著各種撕裂的屍體碎塊,殘肢斷臂,無數形狀奇異的頭顱,有些被踩碎一半,混濁的腦漿噴濺在黑色的岩壁上,有些隻剩下一個空殼,裏麵的腦髓已經不知去向。大大小小各種顏色和大小的眼珠子四處散落著,仿佛無數冤魂的眼睛,不甘心地瞪著人間。
數不清的內髒和腸子,飽蘸血漿,四處懸掛著。山崖上,樹枝上,岩石間的溪澗中,水麵上也不時漂過一些石塊,整個巨大的山穀被黏膩混濁的惡臭包裹著。
如同人間煉獄般寂靜無聲的場所。
錯綜複雜而又深不見底的,被霧氣覆蓋著峽穀腹地。
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麼,以至於讓這個靜謐的深山幽穀,變成了如此恐怖的人間煉獄。
兩個渺小的身影,緩慢地從血腥的迷霧裏走出來。
白有蘇側過頭,看了看自己背上沉睡的那張仿佛一碰就要碎掉的晶瑩麵容,胸腔裏翻滾著難以言喻的感受。
“我們……活著出來了……”白有蘇血跡斑斑的臉上,終於出現了笑容,他如同星辰般的眼睛裏,浮出一層發亮的淚光來。
背後那個少年,睜開他那雙仿佛琥珀般美好得驚心動魄的雙眼,柔軟而又纖長的睫毛把他裝點得像一個年幼的神祇。精致的五官、沒有任何瑕疵的肌膚,他孱弱的臉看起來就像快要消散的霧氣,蒼白虛弱,沒有生氣。
少年的瞳孔裏,出現了一個幽靈般的身影。
白有蘇停下來,前方遠處濃霧裏,一個鬼魅般無聲無息的影子靜立著不動,像是等待著他們。白有蘇停住了腳步,他堅毅的臉上籠罩起一層蓬然殺機。
他輕輕地把少年放在山崖邊讓他靠著岩石休息。少年蒼白的臉上泛起恐懼,看起來一陣風都可以讓他致命般的脆弱。
“想去哪兒啊,我的好弟弟?”濃霧裏的幽靈發出陰冷的聲音,低低的,像是蛇的吐息。
“又是你!”白有蘇低喝一聲,他的身體上,無數金黃色的十字刻紋呼吸般隱隱閃動起來。
濃霧裏,幽靈慢慢地往前移動著,從黏稠的霧氣裏顯影出了輪廓,仿佛水裏浮出的一個鬼影。漆黑的袍子,籠罩著大半張臉的兜帽,他黑色的披風在身後輕盈地浮動著,泛出光滑細膩的光澤,仿佛蛇的鱗片。從他的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生命流動的氣息。
恐懼像是密密麻麻的螞蟻,從白有蘇胸腔裏爬出來,布滿全身。當他想從身體裏釋放魂器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完全無法動彈。
“不要浪費力氣了。”沒有任何感情和起伏的聲音,穿過濃霧迎麵而來,帶著一種濕漉漉的陰冷,像在青苔上滑行的蛇,“你有什麼要交代的嗎,在我清理你之前?說是清理,但更準確地說,應該是‘瞬殺’吧。”
“這就是……二度王爵的實力麼……”雖然可能是因為自己剛剛從深淵回廊裏救出少年的時候,已經消耗了大部分的魂力,才導致現在處於完全無法使用任何魂力,足以被‘瞬殺’的懸殊局麵……但是,白有蘇心裏清楚,就算自己是處於魂力滿值的狀態,麵對白辰微也一樣沒有任何的勝算……此刻站在自己麵前的,是一個深不可測的怪物。曾經一直在流言中聽過的種種傳聞,終於真實地壓迫在自己眼前。
白有蘇感應著自己身體內被對方強製壓抑下,完全無法流動的魂力,再看著對麵這個鬼魅,從他幽然靜立的體態上,感覺不到他體內任何的魂力流動,他的運魂方式詭異而又邪惡,同時幾乎不留痕跡,無法捕捉和感應,也許在西南諸地上隻有一個人可以在和他對陣的時候,捕捉到他的魂力流動吧……
白有蘇瞳孔裏是鋪天蓋地的絕望。他僵硬地轉過頭,看著遠處睜大純淨瞳孔凝望著自己的孱弱少年,眼裏湧起了痛苦的淚水。
“白辰微……你聽我說……你可以殺我,但是不能殺他,他是……他是……”白有蘇的話突然硬生生地斷在空氣裏,仿佛一根被腳踩斷了的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