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家族內曾有一條訓誡,沒人能意料到命運的圓環如何運作,無論是合理的,還是不合理的,批判的,還需不值得批判的,此生無須向任何事物祈禱,也無須將信仰銘記刻骨,因為在命運跌宕起伏後,無論是人的一生,或是神的一生,終究會回歸一條直線,一個原點。
人總是在探尋萬物的合理性、批判神的必須性。實際上,事物的發展,總是與無序並行,縱然是沒有道德的人生,也會存在於那條平行線內,沒有對錯。至少,任性的創世神更不會去依從人類認知的道義去書寫世界,所以在從一開始,它就對萬物降臨了荒謬與痛苦的命運,將他們的命運鏈接成環,相互影響。
——在人類目前的視野中,神是沒有規律的,人性更是如此。【遵從本心】,便是意義所在。
就好比秘密是生存的籌碼,但在危命之時,它又不值一提地隨手擲出,例如現在——
“下三濫的方式,最好不要多用,容易影響到腦子的。”
白有蘇收回魂器,看著手臂不斷流血的白辰微。相比妻子,現在他自己的情況也絕對說不上是樂觀,軀體內大部分的魂力已被消耗殆盡,甚至於無法維持魂獸的正常顯形,奔向陳琳的過程裏四肢的骨骼都發出了刺痛的叫囂,但還能勉強維持行動。從傷口內流逝的金芒勉強為他照亮四周冰冷的地麵,整個漆黑的會議室裏,現在隻回蕩著他一人沉重的呼吸。
女人蒼白的麵色,是他視線凝聚後所接觸到的唯一光景。
一時顧不上自身的傷口,伸手扶起昏迷的妻子,檢查她的情況。雖然生命跡象依舊存在,但是已經尤為微弱,如果再遲一些後果就難以設想。但奇怪之處在於,在這種失去意識的情形下,陳琳的身體裏正湧動起越來越劇烈的魂力。白有蘇的心裏越來越恐懼,因為連他都無法感應到這股魂力的上限了,仿佛陳琳的魂力正在突飛猛進地增長著……或者說,正因為魂力不停地狂暴上漲,也就沒有所謂的上限了。
後背冰涼一片,但失神也是短暫的事。既然魂力還能增長,就意味著人還不會死。【精神浸染】已經停止,她已經度過了最壞的時刻,恢複隻是時間問題。而且,據他這麼多年來的經驗,隻要是以她自身生命能夠保證的前提下,至少自己的性命還是安全的,反之亦然。
白有蘇坐了下來,將披散的黑發撩至後背,讓陳琳枕著自己的膝蓋,女人的呼吸均勻,像是沉睡。致命的危險尚未遠去,他深呼吸了一口,強撐著因失血陷入混沌的思緒,盡可能驅散縈繞麵向死亡的恐懼。
——如果這次都能活著出去的話,不管你是誰,不管我是誰,這輩子我們都再不要分開了。
暗色重新圍繞視覺。
“你現在的這副樣子,證實了我的猜想。”
白有蘇看著朝他走過來的白辰微,對他剛才的出言挑釁覺得可笑。當然,這一次,他並不急於反駁,而是在腦海裏將整個命運迷局內最後一塊關鍵的拚圖合攏:“那個在祭司——我是指那位女性——的暗中指導下,獲取‘散魂花’那種秘密的毒藥,還清楚它的藥理和使用方法,更重要的是,對攝魂天賦災難性的猝發效果的那個人,就是你吧……而十幾年前,暗中雇傭死士刺殺葉澤宏的那個人,也是你。”
身著土人衣飾的男子嘴角浮出一抹殘酷的冷笑,默認了白有蘇的回答。他一身黑色袍服點綴著紅色的寶石,看起來格外的華貴,其樣式,便是白氏家族內行刑者服飾的改造。
“你們針對我和琅嬅的原因,是因為我們知曉了契約密室裏的秘密?”那隻琥珀色的眼睛輕輕眯起,他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還是另有企圖?”
白辰微像是享受著這種居高臨下的虐殺遊戲,神色充斥著一種落井下石的快感:“難道你還不明白嗎,白銀祭司輕易地讓你們活下來,早已是默許好的範疇,甚至,還有當事人的參與呢。”
“但這段時間我們依舊遭到了你的阻攔,這也是默許嗎?”白有蘇有些不太相信。
“是啊,花費那麼大陣仗,又恰好能在關鍵時候放過你們,還得瞞過我們這些‘自家人’,真不容易呢~你認為白銀祭司真要針對你們兩個,需要那麼仁慈嗎?”白辰微冷冷道:“他們那些看似一係列削弱你們的舉動,真正針對的對象,其實是我啊。”
“你?你不是他們的心腹嗎?”
沉默一瞬即逝。
“祭司從來就沒有什麼心腹。”白辰微盯著他,但白有蘇卻覺得那雙眼睛並非在看著自己,似乎他是在透過自己,回憶起什麼事:“這點你不是最清楚嗎?王爵使徒對他們而言到底是什麼?還是說你爹媽和嶽父嶽母的犧牲沒有給你半點教訓,心理還存在著那麼一點‘僥幸’,你不會真以為沒人知道,你老婆與‘那位’祭司的聯係吧?否則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