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溫的第一反應是要逃離。
但腳下動作似乎不為她所控,隻定定地站在原地,望進對麵那雙眸子裏,像是出了神。
一聲汽笛聲傳來,將她早已飄遠的心緒拉回。
聽見動靜,正與童徹談論的陳叔和匡姨前後朝門口看。
接連收到三道目光,祁溫盡可能壓下浮上兩頰的燥熱,稍稍扯動嘴角,試圖揚起笑意。
她溫聲向兩位長輩打招呼,獨獨沒有和童徹說一個字,甚至連視線都沒有落到他的身上。眼中似乎沒有看見第四個人。
“小姑娘來了呀。”匡姨沒有留意到祁溫刻意忽略了童徹,笑著往前走了幾步,“進來呀。”
祁溫略些慌亂地“嗯”一聲,慢慢走進去,眸光飄渺,麵色一陣一陣的白。
她攥緊了背帶,按耐住胸腔內如雷似鼓的心跳,以為已經調整好了狀態,發出的聲音卻帶著明顯的沙啞:“三、三月好像……不太舒服……”
幾乎不能完整地說出一句話,並且聲音越來越小,連最後一個字的字音都咬不準。
她明顯感覺到臉上的燥熱愈加明顯,咬咬牙,忽將頭一抬,下意識將視線落在前麵。正巧對上了那道似乎帶著晦暗不明的眼光。
童徹好像是皺了皺眉。
祁溫一愣,很快轉眸看向匡姨和陳叔,將話繼續說完:“前段時間都是請朋友幫忙照顧的,我也不知道什麼情況。”
鬆了一大口氣。
感覺到祁溫的局促和難堪,匡姨側目看了童徹一眼,並細細觀察他的神色。
半晌,匡姨走近祁溫,待她打開太空包,動作輕柔地從她手裏接過三月,溫聲說:“沒事的,別擔心哈,我讓老陳看看。”
祁溫低頭悶聲:“謝謝匡姨。”
匡姨答了句“沒關係”,便抱著三月和陳叔走進長廊。隨後,隱隱傳來一道關門聲。
前台這隻剩下童徹和祁溫。
時間仿佛凝滯了一般。
除了鼻間輕而淺的呼吸,似乎沒有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在流動。
祁溫仍低著頭,先前的焦慮不安在匡姨走後迅速漫上心頭,重新占據她的思緒。她深籲一口氣,想擺脫那不適的情緒。可不知怎的,僅僅一個吸氣的動作,眼裏忽地蓄滿了熱意,視線所及皆是一片氤氳。
明明沒什麼好哭的。
怎麼這麼不爭氣呢。
祁溫輕輕地吸了吸鼻,感覺到眼角處滑過一陣濕熱,她下意識背過身,手忙腳亂地,想從身上摸出紙巾。但連影子都見不著。
她方才懊悔,應該養成隨身帶紙巾的習慣。
羞澀感逐漸加濃,衣角早已被她攥得起皺,似乎連五識也在一瞬間喪失了功能。以至於完全對身後腳步的接近毫無察覺。
一道微沉的聲音響起:“祁溫。”
她心中狠狠一顫,喉嚨微微發澀。
此時的聽覺像是變得特別靈敏。
從來沒有這麼清晰地感覺到他的靠近。
終於,童徹停在了她的麵前。
在他身後的自動門受到感應,向兩邊推開。可一直都沒有人踏出腳步。
又過了一會兒,門關上,同時隔絕了外邊似有若無的喧雜聲。
兩人遲遲沒有說出一句話。
幸好這一陣的沉默,祁溫勉強收拾好自己的情緒,隻是臉上的濕熱尚未完全消退,眼角亦隱隱發幹發澀。
任誰一看,肯定會覺得狼狽極了。
“祁溫。”童徹再次喚她。
祁溫沒抬頭,又緩了一會兒才悶聲應他:“嗯。”
應是被哭意暈染的緣故,尾音很尖,軟軟糯糯的。
童徹走近了才發現她確實在哭。
一時之間,倒是不知道要作什麼反應,隻定定地站在一邊等她自己調整情緒。
可剛又喚了她一聲,聽她聲音,他覺得她還沒有調整過來。
莫名的,心上一堵。可也僅是一秒半秒的時間,他並未留意。
他像是輕歎了口氣,心裏想著朋友間應該互幫互助,於是握住祁溫的手腕,將她帶到長廊裏另外一間診室。
而祁溫在感受到手腕處溫熱的觸感時,再也顧不上前一刻的難堪,所有的思緒在一瞬間凝滯,注意力全留在那極具骨感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