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根分明的長睫輕顫,林田田倏地睜開眼,入目的是幹淨卻有數塊補丁的白色蚊帳,透過蚊帳,隱約看到土黃色的屋頂,耳畔還有女人捶打胸口,喑啞絕望的哭嚎聲。
“小四啊……我可憐的小四,你才十八啊,要死也該是我先死啊……你讓媽以後可怎麼活啊!”
“無緣無故的,小四怎麼會從山上摔下來,把頭磕這麼大的口子?一定是有人推了她!要是被我查到是哪個狗日的幹的,我林勝不把他頭擰下來,我就不姓林!”
屋子裏哭聲抽泣聲咒罵聲交織,悲慟和仇恨喧騰,無不在宣泄著心中的悲痛。
林田田無聲地眨了一下眼,就在剛才她分明照例在野外砍喪屍,因為係統告訴她,隻要她砍掉99999個喪屍的腦袋,就能圓她一個夢,所以這些年來她每天不是在砍腦瓜,就是在砍腦瓜的路上,今天她終於砍到了第99999個,可是斧頭掄出去的那一刻,突然眼前閃過一道刺目白光,待她再次睜開眼,周圍卻換了乾坤?
身材健碩,濃眉大眼,臉色卻憔悴麻木的中年漢子拖著千斤重的步子靠近床,不期然和一雙古井無波,黑白分明的眸子對上,他立在原地,雙目圓睜,似卡了殼一般,話都說不出。
兩秒鍾之後,中年漢子由大悲轉為大喜,飛奔過來。
幾乎就在他動作的同一時間,林田田一個利落翻滾滾到牆邊坐起,拉開兩人的距離,一臉戒備地望著他。
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巴巴望著林田田清淩淩富有生機的眸子,忍不住濕潤了眼眶。
“小四!”
其他人茫然過後,爭先恐後圍了過來,被圍觀的對象林田田目露驚悚,收腳曲腿,她怕不是誤入兔子精的老窩吧?眼前這群人怎麼全都頂著一雙紅通通的眼,還用發現胡蘿卜似的激動目光望著自己,怪瘮人的?
她在末世獨自生活很久了,已經許久沒見到活人,更何況是七個大活人,裏麵甚至還有一個紮著衝天辮吃著手指頭的小奶娃?雖然這一群人都是瘦子,但是觀他們的神態表情以及氣質,與在末世求生的人有著明顯的區別,沒有那種久經磨難後的淒惶,陰鬱,煞氣,麻木……
還有就是他們的穿著,一溜的深藍色軍綠色黑色的肥大褲子,男人穿鬆垮的破洞背心,或是泛黃的白色舊襯衫,女人則是各種顏色的格子襯衫,並且他們每一個人身上都打了補丁,大大小小沒有少於十個的,衣服都跟拚接款似的……
末世再缺物資,找兩件像樣的衣服也不是難事,再說這些衣服的款式,看起來十分懷舊,有心找都不一定能找到。
眼前的一切,實在是太詭異了。
詭異意味著不可控,不可控就意味著危險,而她還不能死。
隻是轉念之間的事,當中年女人伸手顫顫巍巍想觸碰她的刹那,林田田猛然掀了被子,一把罩住床邊這群人的頭,自己一個翻滾便下了地,等這群人拿掉被子,她已經赤著腳一陣風飛躥出屋子。
等他們也出了屋子,就見院子裏頭林田田雙手握一把釘耙擋在身前,麵無表情地問道:“你們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
林田田突然頓住,青天朗日之下,握住釘耙的一雙手清晰地映入眼簾,十指並不夠白皙柔嫩,但十指纖纖,十個指甲蓋完整無缺,左手食指也還健在,往上的皮膚更是出乎意料的白皙細致。
她心中覺得異樣,又迅速摸一把自己的頭,腦袋上纏了一圈繃帶,一路向下又摸到兩根長及腰部的麻花辮,壓根不是熟悉的短發。
林田田愣在原地。
其他人也被林田田的所作所為驚住,最怕空氣突然安靜,安靜之後高個子,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兩步衝了上來,抬手作勢要打林田田,巴掌沒下來,她卻一把摟住林田田發出好一陣震天動地的嗚咽與哭聲。
“我的四兒啊!這回你真把爸媽給嚇慘了,我以為,我以為你快不行了!”
眼見其他人也都想湊上來,林田田用釘耙的把手推開中年女人,後退兩大步,語氣沒什麼起伏地說道:“我不認識你們。”
人群中兩個年輕男女對視一眼。
“完了,小四摔到頭,肯定把腦子摔壞了,連咱們都認不得了!”
高個,苗條身材,瓜子臉的漂亮姑娘往前一步,拍自己胸口,“小四,我是你三姐林豔啊!這是咱爸林德旺,咱媽王其芳,大哥林勤,大嫂劉蘭花,二哥林勝,你是老四,叫林田田,還有咱們的大侄女,叫虎妞,你記起來了麼?”
林田田雙目微睜,這一瞬間她突然記起一本小說,當時天寒地凍,她四處搜羅柴木紙張之類可燃物取暖過冬,撕紙取暖的時候意外看到一本書中出現林田田三個大字,她便當打發時間隨便看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