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寧大叫一聲,伸手欲將那漢子推開,那漢子卻已摸出短劍,拔腿就跑。
劉寧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骨碌翻起身來,撒腳追了上去。他昔日在山野間追兔逐鹿,邁步如飛,世上很少有人能跑得贏他。那漢子見劉寧追來,心中瘮得慌,一個踉蹌,撲伏在地。劉寧足尖一點,飛撲上前,將那漢子牢牢按在地上。
那漢子被他按著,突然發起狠勁,拋下短劍,伸臂扼住劉寧頸子。劉寧不料他竟下殺手,要掙開他胳膊,無奈人小力微,掙脫不開,無法呼吸,喉嚨也發不出聲音,真個難受無比,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我不想死。”雙手在地上胡亂一抓,也不知道抓起什麼,本能地就往那漢子後腦砸去。
那漢子”哎喲”一聲,頭上鮮血淋漓,瞪著滿布血絲的雙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雙腿一蹬,一動也不動了。
劉寧這下隻嚇得魂飛天外,拿眼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隻見抓起的是一塊石頭,石頭上血跡斑斑,還摻著幾根發絲。
他呆了半晌,喃喃地道:“打死了人,我打死了人……”心慌意亂下,也忘了去探那人的鼻息,見四下無人,忙拾起短劍,拔腿就跑。
他在大雨中慌不擇路,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什麼地方,見行人對自己投以異樣的目光,還以為他們都看見自己殺了人,慌亂之下,跑得更急了。
他越跑越偏僻,隻見前方白樺林中似有一座廟宇。他這時已跑得氣喘如牛,被雨淋得頭痛欲裂,想也不想,就衝入廟中,見四下無人,於是掀開香案垂幔鑽了進去。
他躲在案下,看不見誰,誰也看不見他,才有安全感。抱著膝蓋,隻覺得一陣疲倦如霧霾般籠罩過來,一點一點滲入骨子裏,不覺沉入夢鄉。這一覺也睡不安穩,他老是夢見那漢子來向自己索命,其實那漢子隻是被石頭砸暈而已,自己若當下探他鼻息,就不用這麼惶惶不安了。
也真是禍不單行,他睡不安穩,也就罷了,偏偏淋雨濕身,著了風寒,得了熱症,頭痛欲裂,真個煎熬無比。往常生病都有母親衣不解帶、親侍湯藥,如今他煢煢一人,雖識得治風寒的藥草,卻不敢隨意外出,就怕官差來捉拿自己。
耳邊依稀聽見自己慷慨激昂的聲音:“大漢律法第一條就是殺人者死!”天啊,結果仗義英雄做不成,反倒灰溜溜成了殺人逃犯!
躲在案下不知過了多久,偶爾聽到幾名僧人交談,此外無多少香客,興許是雨天人人不想出門的緣故。
他雖然抱恙,卻不敢睡,因為一闔眼,那漢子被石頭砸得血淋淋的畫麵立即浮上腦海,隻能強力撐開沉重的眼皮,睜著空洞的雙眼,任孤獨、悲傷、迷惘、恐懼、無助侵蝕著早已千瘡百孔的身心。
忽聽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隱約能辨識有兩人步入廟內,走到神像前跪下。劉寧從垂幔與水磨青磚的縫隙間,看見兩雙繡花珠履,原來是兩個女子。
一把嬌柔婉轉,宛如春風拂動簷鈴的嗓音道:“媧皇娘娘,請保佑小女子的義父江悟,能夠大病痊愈,不再噩夢連連。”嗓音稚嫩,是個女孩兒。
劉寧心有戚戚,這江悟的境遇如我一般,又是生病,又是噩夢。他還有人為他焚香祝禱,然而此刻卻有誰來擔心我!
隻聽另一把聲音道:“小嫣,妳才剛認識江叔叔,就這麼孝順,相信媧皇娘娘會感受到妳的誠心,必能保佑江叔叔身體安康。”聽聲音也是個十多歲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