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遠暗暗一歎,寺廟的晚鍾還在接連不斷的響著,防似預兆著今日的晚課斷的早了些,心頭那絲不知何時起來的不安,便再也難以下去了。
清遠一人自佛堂中出來時,火紅的晚霞鋪灑進來,與前些時日臨都城邊起的那場大火同樣的火紅,不同的是,這晚霞是一片靜謐之色。
寺院的桃花早已盡數凋零,留下的隻是黑突突的枝丫,若是再晚一些,便可趕上今冬的初雪,來年開春又是一片盎然.
人總是善忘,誰也記不起今年這場桃花何時凋零,就像誰也記不起這一秋一冬發生了什麼。
“方才你聽到幾個香客議論,說嶽將軍葬身火海了,也不知真的假的~,那樣一個人物,比海家強百倍的敵人都遇到過,怎麼就小陰溝裏翻了船了。”
剛要轉彎回自己的禪房,突然前方有兩個小僧尼在閑聊,清遠腳步促然一頓,那一聲嶽將軍,從不聽人耳根的他,竟然不由自主的豎起了耳朵。
“自然是真的,聽說全身都快燒沒了,已經看不出模樣了,戰功赫赫又如何,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真是慘呀~”
啪嗒一聲,清遠手中握著的佛經再也拿不住了,應聲掉落到了腳邊,也驚到了那兩個小僧尼轉了頭。
“清~,清遠師兄~”
兩個小僧尼剛剛剃度不久,六根不如其他人清淨,對於俗世還有些許眷戀,看到清遠驚的話都結巴起來了。
“你們說的嶽將軍,是哪個嶽將軍~?”
清遠佯裝鎮定,彎腰將腳下的佛經撿起,握著佛經的手指,卻不由的打顫,兩個小僧尼本以為議論外界俗事,會被這位方丈極其看中的清遠師兄譴責,卻不想他也對此事感興趣。
“還能有那個嶽將軍,自然就是那個天下兵馬大將軍嶽芷寒了,師兄認識她嗎?”
那小僧尼回答的流利,而清遠突然雙腿一軟,若非那機靈的小僧尼及時伸手將他扶住,他險些就要直接跌倒在地了。
“清遠師兄,你怎麼了?”
清遠將手中的佛經握的顫抖,臉色白的無一點血色,白淨的額頭幾乎要爆出青筋來,嚇得兩個小僧尼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無~,無礙,你們回吧~”
清遠將那小僧尼扶著自己的手推開,艱難的扶住了聲旁一顆黑突突的桃樹,那兩個小僧尼擔憂的看了看他,心中疑惑的離開了。
清遠抬眼看向半山無葉無花的桃林,一雙手幾乎要把手裏那本佛經抓破了,最後負氣一般,將手中的佛經甩在地上。
他日夜誦經焚香禱告,不過是求她平安罷了,不曾想竟然全無用處,那他還念的什麼經,拜的什麼佛。
眸光下斂,兩顆晶瑩的淚滴,自眼簾流下,清遠幾乎不知道,自己怎麼踉踉蹌蹌走到萬福寺的後山來的。
但定然摔了好多次吧,否則原本一塵不染的僧袍,怎會這般髒亂,袍角,沾著黑漆漆的泥土跟幾根枯萎的雜草。
萬福寺的後山是個視野極好的地界,桃花爛漫之時,半山緋色疊雲而存的桃花盡收眼裏,微風吹過,能看到一浪一浪美不勝收的花潮,跟漫天鋪灑的桃花雨,絕對不負天朝四景的之首的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