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忍冬之所以沒有配製冬雪通竅散,並不是因為此方的藥材難得,而是研磨的藥粉在窖藏時,需要以特殊手法熏蒸。
忍冬行醫近十載,熏蒸手法難不倒她,可熏蒸的原料卻是頗為貴重的紫皮靈芝。
須知,寶濟堂自開店以來,從未收購過紫皮靈芝,而少了此藥,便意味著無法完成最為關鍵的熏蒸,是以忍冬才沒有平白浪費藥材。
今早她從兩名行商口中得到了紫皮靈芝的消息,靈芝就長在城外的出雲山上,那裏山勢險峻,紫皮靈芝恰好在岩縫中,行商又有要事在身,隻看了一眼,也沒生出采摘的念頭。
這兩名行商是親兄弟,忍冬曾救過二人的母親,他們心存感念,聽說忍冬在收購名貴藥材,便特地來了趟寶濟堂,將此事告知忍冬。
但凡醫者,沒有不看重良藥的,忍冬也不例外。
她將研磨好的藥粉倒入瓷瓶中存放,又找來竹簍、鐮刀、麻繩等物,準備明日親自去一趟出門山,將那隻紫皮靈芝采下來。
翌日晨光朦朦,街麵上過往的行人都沒有幾個,身著男裝的忍冬背起竹簍,快步往城門的方向行去。
出雲山距離鄴城不算太遠,那裏有幾處罕見的溫泉,城中高門大戶的女眷們行事講究,經常派奴仆來出雲山取溫泉水,用以沐浴潔麵。
忍冬走到山腳下,恰好碰上了來取水的車隊。
“也不知這溫泉水有何特別之處,小姐非要用這裏的水洗臉,難不成洗了就能變成仙女?”
“那誰知道呢?不過聽說用溫泉水沐浴的法子是從鎮南王府傳出來的,老王妃身份尊貴,她的保養秘方定然不會有錯。”
一名管事模樣的男子灌了碗涼茶,拍了拍膝頭的塵土,催促道:“歇也歇夠了,快些上山,莫要耽擱了貴人的差事。”
等車隊離開後,忍冬才順著小路往上爬。
這條小路隻有往來於此的獵戶和采藥人知道,連道人影都看不見,微風拂過榕樹,發出沙沙的響聲,忍冬仰起頭,不錯眼地打量著岩壁,尋找紫皮靈芝的蹤跡。
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忍冬兩腿發酸,正當她準備折返時,突然瞧見了崖壁上的那一抹紫韻。
忍冬欣喜若狂,上回她見到紫皮靈芝,還是父親在世那會兒,紫皮靈芝有養身益氣的功效,頗為稀罕。
環視一周,忍冬沒在附近看見其他人,她小心翼翼的往前挪,腳下踩著老鬆的根莖,手裏則緊緊拽著枝丫。
周圍橫生的蒺藜草頗為刺人,劃傷了她的手背,留下一道道腫脹不堪的紅痕。
忍冬倒吸一口涼氣,她用力咬住下唇,伸長了手,可惜離那株靈芝還有一臂距離。
她從竹簍中取出鐮刀,又往前走了兩步,這才將將碰到靈芝。
忍冬瞥了眼側下方的官道,動作愈發謹慎,此處崖壁長滿了青苔,頗為濕滑,一個不防便會滾落下去,即使崖壁不算太高,那股滋味兒也不會舒坦。
忍冬雖然想做出冬雪通竅散,卻也沒打算豁出性命賺取銀錢。
半晌過後,忍冬終於將那株紫皮靈芝完完整整挖了出來,剛把靈芝放入竹簍,腳下踩著的土石鬆動了一瞬,她不受控製地從山坡滾落,摔在平坦的官道上。
尖銳的刺痛席卷全身,忍冬麵色慘白,額頭滲出細密冷汗,連向來嬌豔的唇瓣也不見一絲血色。
出雲山中雖有官道,卻是早些年修建的,往來通行的路人並不算多,有時可能兩三天都無人路過。
忍冬手腳並用,想從地上爬起來,但也許是方才撞到了,她一動便覺得腰背那處火燒火燎的疼,完全使不上力氣。
大致判斷出自己身體的情況,忍冬不敢折騰,安安靜靜趴伏在原地,期望自己的運氣別那麼差,能遇到好心的采藥人或者獵戶。
忍冬沒有發現,不遠處的涼亭中有兩名年輕男子,坐在石凳上那人穿著簡單的青袍,俊美麵龐略顯蒼白,不是魏桓還能有誰?
站在魏桓身畔的青年身形健壯,五官硬朗,明顯是行伍出身的練家子。
健壯青年也看到了忍冬,他低聲發問:“殿下,那人出現在此地,恐怕別有居心,需不需要屬下將他抓起來,關進詔獄審問?”
今日忍冬依舊作男裝打扮,涼亭雖與她相隔不遠,但健壯青年卻無法分辨得那麼仔細,隻當那是個身材矮小瘦弱的男子。
魏桓倒是認出了忍冬,畢竟他曾與此女接觸甚密,那一晚的記憶,他無論如何都忘不掉。
“不必了,你先回府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