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桓並非良善之輩,決定前往出雲山也不是為了鄒賢,而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嗅聞那股子能舒緩疼痛的甜梨香。
門房不知道魏桓的想法,他恭謹問道:“殿下,出雲山雖說沒有匪盜,但位置卻十分偏僻,咱們要不要帶上幾名麒麟衛?”
“不必。”
中膚毒前,魏桓是在戰場廝殺的將軍,自小練下的武功十分紮實,身手在大周軍士中都是數一數二的,如今筋骨雖虛弱了不少,也不是那些山賊匪類能比得上的,他出行時根本無需帶侍衛跟隨。
“屬下這就去備馬。”
說完這話,門房轉身欲走,身後卻傳來王爺的嗓音:“無需備馬,我們駕車過去。”
門房眼底滿是詫異,他在王爺身邊伺候的時間也不短了,自然清楚王爺向來不喜乘坐馬車,出門大都會選擇騎馬,如此還能節省時間,今日為何一反常態?
門房想破頭也想不出原因,索性不再庸人自擾,等魏桓上車後,他坐在前頭,揚起馬鞭趕車,沒多久便出了城門,一路往西北行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待在別院的忍冬已經用完了晚飯,她褪下那件深褐色的短打,換上細絹裁成的裙衫,鵝黃的布料襯得肌膚極白,像是瑩潤光潔的暖玉,配上盈盈的杏眼,嬌豔欲滴的唇瓣,說不出的好看。
眸底劃過驚豔,雲杉伸手拿起同色的細帶,將柔順的發絲束好。
身為鎮南王府的暗衛,雲杉經受過許多訓練,對人的情緒也格外敏感,但呆在忍冬身邊的這兩個月,她從未察覺到半點惡意,相信王爺也是如此。不過王爺乃是三軍統帥,警惕心更甚,自然不會像她這般輕易卸下心防。
雲杉沒膽量當著王爺的麵為忍冬說好話,隻能愈發悉心的照料起麵前的年輕女子,眼見著忍冬被腰傷和月事折磨,她心裏湧起陣陣擔憂,思索了好幾日,才提議來別院中泡熱泉。
忍冬沒瞧見雲杉異樣的神情,打從剛踏進別院中,她便嗅聞到了硫磺的味道,踩著青石鋪成的小路,快步往前走,穿過兩道長廊以後,便瞧見了那間門窗大敞四開的屋舍。
“熱泉溫度高,味道又有些刺鼻,因此府裏有湯池的幾間屋舍的門窗常年不關,好在別院中也沒有外人,隻剩下三兩個灑掃婆子。”
忍冬點點頭,走到氤氳著水汽的熱泉旁,順著大理石鋪成的石階一路往下,沾濕的裙擺緊貼著乳白的小腿,每走一步,都會激起嘩嘩的水聲。
雲杉沒有下水,她剛將斟滿的酒盞放在石台上,突然聽到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
她嚇了一跳,匆忙離開房間,恰好撞上了俊美逼人的青年。
“主子,您怎麼來了?”雲杉硬著頭皮問道。
濃重水汽似白霧一般席卷而來,隱隱還夾雜著清淺的香氣。
旁人也許覺得這縷幽香可有可無,但對魏桓而言,甜梨香既撫平了他髓海的疼痛,又帶來幾分難掩的誘惑,像是春日裏融化的蜜糖,引人采擷。
他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見到那張熟悉的小臉,可惜忍冬正在泡熱泉,無論如何都不會出來。
魏桓抬眼望著屋舍,道:“告訴陸大夫,有個叫鄒賢的人快要死了。”
雲杉不知道鄒賢究竟是誰,但王爺不辭辛勞從鄴城奔波到了出雲山,那人怕是與陸大夫有關,這麼一想,她也不敢繼續耽擱,飛快地衝進屋舍。
忍冬的感知雖然敏銳,卻比不過常年習武的雲杉,在瀝瀝水聲的遮掩下,她沒能聽見屋外的對話,看見滿臉焦急的雲杉,她忍不住問:“可是出事了?”
“陸大夫,您可認得一個叫鄒賢的人?他貌似快不行了。”
方才王爺隻說了這一句話,到底是什麼情形雲杉不清楚,她也不敢妄言。
忍冬猛地站起身,嬌豔美麗的麵容瞬間變得慘白,她連濕漉漉的衣裳都顧不得換,僅披上了妃色的外衫,便腳步匆匆的衝了出去。
她走到門前時,才發現那位孟公子就在門外,想起先前發生那一幕,忍冬兩手攥緊了襟口,頸側淡青的血管隱隱約約顯露在外,如同柳樹新發的嫩芽,看起來尤為脆弱。
魏桓也看到了忍冬,他愣了片刻,卻不像那些溫文守禮的儒生般收回視線,反而不錯眼的盯著女子。
打從他和這婦人第一次見麵起,後者便以男裝示人,那些布料雖是細棉裁成,顏色卻十分老氣,就像是踩在腳下的汙泥,但此時此刻,因浸泡熱泉的緣故,陸氏終於褪下那層礙眼的阻隔,換回了裙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