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家有芳鄰
隔壁的女孩總是在中午起床,然後穿著很寬鬆的睡衣洗臉洗衣什麼的,此時的她最迷人,慵懶的神情、蓬鬆的頭發與半透明的睡衣後若隱若現的肌膚。然後她會下樓吃東西,有時還會帶一份報紙上來,我注意到報紙還是我們的《江城早報》。等差不多傍晚時她就會打扮得花枝招展香風襲人地出去,等半夜時她才會回來。如果我有幸碰到她,她還會向我嫣然一笑,她的笑容很潔淨,與大二時的花蕾有些相似。因此她的笑會讓我發怔。
我在吉慶街買的那兩枝玫瑰花終於沒有送給她,而是被我插在一個啤酒瓶中獨自枯萎了。公用廁所中傳來嘩嘩的水流聲還有她的歌聲,我皺著眉頭看著積壓了許久沒洗的衣服大傷腦筋,起碼有五雙襪子和七件T恤及幾條牛仔褲,它們都皺巴巴地堆在一把破舊的椅子上散發著汗臭味。我想如果再不洗,我明天就沒有穿的了。這才體會到獨自生活的煩惱,我以前從來就沒有自己洗過衣服,即使是在讀大學時,也是每周打一次包送回家去洗。但是這個周末我不想冒著驕陽似火的太陽趕回武昌。我把所有的衣服塞進桶子中,倒上半包洗衣粉提到水房。她正穿著她那件非常性感的睡衣在洗衣服,她又向我嫣然一笑說,你好。
我也隻好說你好。
她說你洗衣服啊。
我說是啊。
我擰開另一個水籠頭向桶中注水,她性感的睡衣光潔的小腿讓我有些心神不寧。她的衣服很簡單,隻有一條黃色的裙子和一套粉色的用料極其節約的內衣,這是一種極具刺激性的顏色。她很快洗完出去了,我對著硬邦邦的牛仔褲發愣。不一會兒她穿著拖鞋跑了過來,對我說,能幫我一個忙嗎。
我疑惑地看著她,她說我房內的燈管壞了,我不知道怎麼弄,你能幫我一下嗎。我跟她去她的房間,陳設也是相當的簡單,不過有一個很精致的梳妝台及一個布衣櫃。日光燈在右邊的牆角,我試了一下開關,果然不亮。她說我昨晚回來就不亮,氣死我了,跟房東打電話,他居然說不在他的職責範圍內,真是氣死我了,每個月收房租的時候他倒來得及時。
我說天下的老板都是一樣的,可能是燈管壞了,換一根就是了。
她眨著眼說,要不你幫我下樓去買一根燈管回來,我給你錢,我呢,就幫你洗衣服怎樣。我記得樓下就有一家經營五金的店,我認為這是一個非常好的交易,馬上愉快地答應了。很難說這次交易是等價的交易,也很難說這次交易是成功的,但是這次交易卻讓我們真正認識了則是事實。後來我想,我們的認識隻是這個偌大的城市裏千萬個人中無數偶然的一次必然。
她叫劉燕,來自湖北境內長江上遊一個山區小縣城,看起來很單純也很快樂的女孩。在白天時,她有一張很潔淨的臉,與一個天真的鄰家女孩沒有區別,但在夜晚,她則把自己的臉當成一塊畫布,塗脂抹粉,把眼睛塗成青黑色仿佛被人在一個月前打了一拳至今尚未消腫。而她的嘴唇本來就很豐潤,被口紅一抹仿佛剛剛生吃了一隻老鼠。總而言之,她有著一份很可疑的工作,按照曾繼來的說法就是:這些農村來的女孩子,沒有一技之長,沒有背景,除了漂亮幾乎一無所有,而城市中最需要的就是她們的漂亮,按照市場經濟的資源供給規則,她們唯一輕鬆的出路就是出賣自己的青春容豔。
我得承認,讀書不多的曾繼來在社會曆練日久,他已經學會了把普通個案上升到社會價值規律的層麵來思考了。但是,我仍然不得不對這個總幫我洗衣服的清秀女孩感到可惜,劉燕後來幫我洗衣服也慢慢成了一個習慣,這讓我多少有些心有不安。
但我後來才慢慢悟過來,日漸膨脹的城市欲望正是她們得以生存的最好沃土,許多淪為娼妓的女孩子都是滿懷著樸素的夢想來到城市,但是她們卻發現城市卻用另一種方式在歡迎她們,隻有當她們裸露著泡滿堅實的乳房向城市露出她們勉強的笑臉時,城市才會真正的接納她們,而她們的笑大多也是從開始很勉強到慢慢習慣到後來就自然而然了。
但是劉燕與平常坐台小姐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她喜歡讀書看報,而且每次都買我們的報紙《江城早報》,她得知我就是《江城早報》的記者後,對我有些佩服了。她說,難怪你每天總是在電腦前敲敲打打的呢。我臉紅了,真想告訴她我絕大部分時間隻是在玩遊戲。她還對我說,小時候的夢想就是當一個女作家來著,後來還寫了一些東西,但是投出去從來就沒有發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