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道謝呢?
最大的緣故還是因為,曾今的容葭是讀者,是穿越百年旅居而來的靈魂。她清楚地知道,紅樓夢背景似清類明的時代中,藩王府或異姓王府都坐擁數千藩衛,也可稱甲胄或者驃騎,是每個王府的立世之本,也是最為重要的、最後一道屏障。
還未定親,僅僅是一次約見,一次拜望,祁王妃便將此樁與她明說,甚至托付與她,這明示的真誠與信任,怎能不讓她動容?
卻沒想到,祁王妃聽得她的謝,怔愣了一瞬隨即又歎了一聲。
清淨幽然的佛寺小院中清溪點染,人言也如潺潺流水般緩緩拂過人心。
寶釵就見她這輩子的準婆婆頂著一張粗獷的麵容,努力放寬鬆表情,用盡量不嚇著她的聲音輕聲與她說著:“剛才說的,都是我與王爺希望你為阿琦做的。可你呢?你希望我們、還有阿琦,為你做些什麼?”
“阿琦是男孩兒,性子又跳脫,雖然聰明,但不夠穩重。而你,雖年紀小,但謹慎□□,趁著尚未定親,你可以仔細想想,盡早提出來,我與王爺也可早做準備。”
見寶釵一時無言,祁王妃以為她未想過這些,不由又搖頭:“聖人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可見無論是求還是願,都是先自己,再別人。這點上不論男女,你想要什麼,都盡可以向阿琦與我說明白了。”
曾經的成國公府大小姐,如今的東平王府郡王妃,前二十年的姻緣可謂滾著刀山淬著厲火,隻因她與夫君從一開始就是糊裏糊塗。
兩人相互磋磨到花白了頭發,哪舍得再磋磨下一代。
正說著話,又一陣微風拂過清溪,流水衝刷過溪底古樸無華的鵝卵石,淅淅瀝瀝間帶來不遠處正殿中誦念佛經的聲音:“……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徹,淨無瑕穢,光明廣大,功德巍巍,身善安住,焰綱莊嚴,過於日月;幽冥眾生,悉蒙開曉,隨意所趣,作諸事業。”
寶釵知道,這是藥師琉璃光王如來的第二大願。
在這悠遠的佛偈中,靜靜看著祁王妃剛毅的劍眉,寶釵終於有些明白——那隻時不時讓她氣得七竅生煙的小混蛋,為什麼又會有時“可愛”到讓她心漪微漾,如蜻蜓點水般,讓人覺得安心,覺得美好。
因他有個好娘親,雖麵如怒目金剛,實則心如琉璃,明徹無瑕。
對這份關愛自是感激,不過嘛,提一盞無情青燈、趟過幽冥長河從魂之彼岸來的雪刺蝟還是得悄悄捂著襦裙下顫顫的小肚子,別被發現忍不住要笑:未來婆婆這是擔心錯對象了噗!
雪刺蝟不懂感情,目前唯一所求的便是從一而終,那日在茶樓裏“攤牌”的時候已經得了承諾。至於其他,寶釵很清楚,她與穆梓安之間,曾今與當下付出更多的當然是對方,今後可能會受委屈的也更可能是他——誰讓他是個小混蛋呢!
當然,這話不能當著那小混蛋娘親的麵說,還沒嫁進門就說要欺負夫君也忒過分了點兒。因此,對上祁王妃半是擔憂半是期盼的目光,寶釵再次起身福了福,儀態上端的是標準的端靜賢淑:“這些事,寶釵會再細想。”
話音一轉,寶釵忽又勾起一抹清淺的微笑,對著未來婆婆輕輕眨了眨眼兒:“目前隻有一事——正如王妃娘娘所說,世子個性活潑,有時實在讓人憂心……我也希望他能稍微‘穩重’些呢!”
祁王妃敏銳地接收到這記眼色兒,瞬時隻覺心中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而後——
五大三粗的母大蟲居然也露出促狹的表情,對著未來兒媳婦笑問:“對了,你想不想學功夫?我可以教你。”
……
寶釵實在沒想到,讓未來婆婆相看一回,居然又結下一份師徒之誼。學的還是“功夫”——忽然又覺得那隻小混蛋可憐了怎麼辦呢?
剛拜的女先生說了,修身齊家都得先己後人,當然是先顧著自己去上學了~
上學先要有個學堂,東平王府可不是個合適的地方。親還未定,寶釵還戴著孝呢,哪能做出一副巴巴的上門模樣兒。但山不就我我可以就山,有錢更能使愚公移山:需知為了寶貝閨女這次選秀薛彬早就在京城買了宅子,隻是進城的時候全家人被離經叛道的忠靖侯爺包了圈兒劫進了侯府。
於是花了大價錢買的宅子便空置了下來,剛好給寶貝閨女做學堂嘛!
拜師學藝的禮儀早有聖人言,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嚐無誨焉。”
因此,還得仔細準備束脩。
根據某隻小混蛋從前爆給她的“家醜”,寶釵讓自家鋪子裏的鐵匠給女先生打造了兩條精鐵連接樣式新穎的太/祖盤龍棍,最新穎處在於兩條盤龍棍未分大小,還可以拆分伸縮。
換個幾百年後的詞兒,這叫雙節棍。見多識廣的薛大姑娘表示:雙節棍嘛,柔中帶剛,耍起來很帥,打人也很疼。
當然,聰明的學生絕不能厚此薄彼,送完女先生還得送“男師娘”。
於是東平王爺穆蒔也得了一份兒束脩。穆蒔擅長製器,尤其擅長製火/槍,但槍這玩意兒可不能隨意打造,於是薛大姑娘就讓自家玻璃匠人手工捏了一份更新奇的器物:怎麼都裝不滿水的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