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樵夫雖然相貌平凡,個子矮小,但也是自食其力鐵骨錚錚的一條漢子,男兒膝下有黃金,如今卻跪坐在地上痛哭流涕,足以見他內心的悲痛,小魚將他這副樣子看在眼裏,心中很不是滋味。
想起往日他老實忠厚看在自己一人持家十分不易的份上,願意多費力氣幫忙將柴火從院外搬到家中,就更是感念起他的好來。隻是鄉下人多嘴雜大有愛嚼舌根子的人在,小魚也不敢趁著人多就出言相慰。
如今看人都走的七七八八,又害怕他一時想不開做些難以預料的事情,思索再三終是上前安慰道:“劉大哥,逝者安息,活著人的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不是。孫嫂子走了也不知道有幾日,不如你先將她安頓好,讓她在黃泉路上走的舒舒服服,也好過你現在光顧著自己悲痛,坐在這裏放任其他的事情不管。”
好說歹說,劉樵夫卻跟失了魂一樣兒一動不動的跪在地上,起先還有汩汩的眼淚順著眼眶滑落在地上,一下一下砸出細細密密的小坑,隨著時間推移,眼淚流幹,就剩下麻木漠然的臉龐杵在寒風凜冽中。原先還在周圍圍觀的人都漸漸散去,如今隻剩下小魚一個人站在一旁,想多安慰幾句卻想不出話來,手伸在半空中就害怕落在他的肩膀上直接把人拍倒。
小魚搜腸刮肚的想找些話來說,隻是安慰人的話向來不是她所擅長,隻皺著眉頭勸道:“孫嫂子受餓受冷,走的肯定極不舒服,難道你要讓她成為孤魂野鬼一直飄蕩在人世間嗎?黃泉路上都走不安生麼?陰間潮冷,你不多燒些棉衣元寶給她,小鬼怎麼會好心給她開道?”
她自然是不信這些的,可是古代人迷信大多依靠鬼神藉慰自己的心靈寄托,剛才好好給他講理他不聽,如今隻得使出怪力亂神的招數碰碰運氣,卻依舊見他不為所動。
心中難免有些悲涼又有些羨慕,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孫氏雖死,但是卻永遠的活在劉樵夫的心目中,誰敢說她的音容笑貌、一顰一笑、舉手投足不是長留於世上?待得他百年之後,夫妻同棺而眠,這樣的愛情好過世間多少虛情假意、不得不從的媒妁之言。
思及至此,小魚心中竟覺得自己多出一份使命感來,他兩是可憐窮苦無依無傍的可憐人,而自己是穿越而來難求知己的可憐人,可憐人不心疼可憐人,還有誰能搭把手。抬頭仰望,硬生生的將心頭那股自己都覺得矯情的情緒壓下去,邁腿向劉家的屋子走去。
孫氏一臉慘白的側伏在屋中的桌子上,一手被腦袋壓在身下,一手垂在半空中,雙眼緊閉,已經不像上次相見時還能露出警惕防備的眼神。小魚看見這樣的場景直感慨世事無常、人生難料,原本隻是癡傻好端端的人如今竟然再也起不來了。想起二人上次見麵時還像拉鋸扯鋸似的相互推諉,如今竟然物是人非。
地上還有茶碗的碎片,桌子上擺著的菜肴已經脫水幹柴,因著冬日冷的緣故並沒有發黴長毛。幸好此時是冬日,不然屍體不知道在這房間裏擺了幾日,恐怕早已經腐爛發臭了吧,若真是那樣,劉樵夫連妻子的最後一眼都看不見,隻怕此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