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掌櫃往四周一打量,偌大的廚房裏立著十幾名廚子和夥計,卻無一人幹活,多半都湊成幾堆看熱鬧。飯點正是該賺錢的好時候,一個個不做正事,放著白花花的銀子不掙。
他真是氣糊塗了,轉眼竟又將矛頭對準眾人,氣道:“都杵在這裏做什麼,大廳裏是沒有食客麼,還不趕快炒菜!”
那販子已經走到了門口,聽見眾人挨訓,仍不忘回過頭得瑟,笑道:“誒呦喂,看來這鼎香樓的夥計也不是好當的,時常挨訓,還不如我輕鬆自在。”
小魚雖勸過了夏掌櫃,可一想到這人就趴在後廚的窗戶邊,陰森森的盯著她,不知道看了幾時,怎麼能有不生氣的道理。往常見他來送貨時,還是個憨厚老實的,怎麼轉眼兒就跟川劇變臉似的換了一個人,如今這副小人得誌的模樣更是可憎。
她順手就撿起桌上的蒜瓣兒,朝他丟過去,斥道:“得了便宜還不快走,真當我們鼎香樓是好受欺負的,頭上三尺有神明,你幹的那些事情,自己清楚,若是再不走我可真就不攔著人了。”
夏掌櫃不願白吃虧,跟在她勸解的話後麵罵:“轟他作甚,依我看留在這裏,拿擀麵杖敲破他的腦殼子,才讓他曉得咱們鼎香樓的厲害。”
前有小魚一通轟趕,後有夏掌櫃怒罵,樓裏夥計的火頓時就被點起來,立馬有人抱了平時存放爛菜葉、剩魚頭的垃圾桶,就要朝那販子身上潑。小魚怕事態鬧大,先一步拿著掃帚把他掃出去,轉身對眾人說:“大夥都消消氣,弄髒了咱們的地還要花力氣收拾,為他不值當。”
這話雖是有道理的,可平日就有看不慣她受夏掌櫃重視的人,主廚之間有那麼一兩個還能因著身份不好說出來,而跑堂、打雜卻無體麵可計較,立馬有人站在人堆裏,抱怨道:“招惹人的是你,反過來勸我們的也是你,不知道的還以為全樓就你一個人懂大道理,我們都是吃幹飯的。”
這層事體小魚還未曾考慮到,她未有一絲搶風頭的意思,可放在別人耳裏就成了裝深明大義。她不知如何回話,抿抿嘴唇想了一時,還是決定先把大家的火氣降下來,忙過了飯點才是正經事,便道:“我不是懂什麼大道理,也沒有想招惹什麼人,隻是希望大家和和氣氣的上工,與誰都有好處。”
話罷她不想再招惹是非,別人怎樣和她無大關係,該說的說盡了,聽不聽就在於旁人。薑小荷見她已經在灶台前忙碌開來,趕忙上前幫忙,遞過來幹淨的鍋鏟,又拿來豬油放在一旁備用。
小魚越是不在意,那打雜就越是憤恨,生生覺得自己被她看不起,一句話就嗆得自己無話可說,臉上紅一片白一片,活像一隻調色盤。
他在掌櫃麵前還裝的半分乖巧,如今見他都挑開門簾到大廳去幫忙,思忖半刻,小聲嘟囔道:“不和氣也是因為你,你沒來的時候樓裏各個都好好的,偏偏你一來,斥候探子多了一堆,跟蒼蠅似的趕都趕不完。”
羅嬸正端著裝滿豆角的盆子從旁經過,聽見這話,直為小魚委屈,側頭懟道:“若不是小魚來,鼎香樓還在春華軒的風頭底下壓著呢,哪有你一月三兩銀子的好日子過,早被趕回鄉下種地挑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