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上的人不多,又閉塞,有事沒事都愛湊在一起說閑話,唐家的那點事兒,不隔幾個小時就傳遍了整個莊子上,誰人不知道呀,隻是老人們沒碰上就不說而已。
唐曦顏挨了一腳,不過這一腳也不是白挨的。
這還要說起唐家的規矩。唐家要是遇上分家也什麼的,並不是自己家人就能做得了主。
眼下,自己這一方頭有老太爺還活著,二房頭有二老太爺還活著,就是正在後麵山坡上放羊的那位,三房頭和四方頭的太爺年齡小一些卻死得早,於是自家老太爺和二老太爺,便是真正能做得了主的人,這兩人到時候說啥樣就是啥樣,就算是晚輩誰不服氣,也沒得商量。
自家老太爺在經過了那麼幾件事情之後,自然會向著白梅珍和唐永勝說話,現在,唐曦顏也就不妨叫這位二老太爺也看看這個家究竟是什麼樣的。
二老太爺靠在山坡上,瞅著下麵院子裏的一動一靜,一張張飛臉黑如鍋底,捋著胡須鼻子裏不斷的發出“哼哼”聲,對蔣玉蘭十分不滿。
當然,這絕對不是唐曦顏的功勞,是人家蔣玉蘭本來就有這個能耐。
蔣玉蘭這輩子本身就不待見小孩子,男的女的都一樣,男的還好一點,女娃就不用說了,下手下腳那叫一個狠……前世蔣玉蘭打孫子的時候,那次不是心狠手辣的?這可是對五個孫子毫無例外的,除了那個遠在別處的最小的孫女之外。
現在蔣玉蘭給唐曦顏的這一腳,外人看起來不可思議,在唐曦顏這兒那就是再也輕不過了的。
唐曦顏大老遠的,也看不清二老太爺臉上的表情,反正就算是近了也看不清的,二老太爺的那張臉就像是從墨缸裏撈出來的一樣,表情神馬的,向來沒人看仔細過。
不過這都無關緊要,她隻要知道二老太爺是個直脾氣就好了,這樣的人一般花花腸子都不多,看到什麼就是什麼。
“媽,奶奶要把艾蒿子送給舅爺,那曦雨怎麼辦呀!雲爺爺說曦雨要一直用艾蒿子水來洗的!嗚嗚嗚……”唐曦顏抱著白梅珍的要哭得恓惶,她得把前因後果說給二老太爺聽明白了。
白梅珍心裏沒有唐曦顏那麼多的彎彎繞,抹了一把眼淚,抬眼看向蔣玉蘭,“媽,這艾蒿子你就給娃留下吧,雲大夫交代了的,萬一娃真的落下個風濕來,可如何是好……”
不是白梅珍非要這個艾蒿子,實在是這紅崖子並不是特別適合長這種藥草,就這點兒,還是白梅珍這幾日趁著放羊,四處走遍了才采來的,蔣玉蘭說送人就要送人,這個未免太過分了些。
而且雖說藥草不貴,但是白梅珍還是沒有錢買的,她身上一毛錢都不曾有過,哪裏還能買什麼草藥?
可是在蔣玉蘭心中,娘家人的地位從來都是高於任何人的,一輩都這樣,想送什麼送什麼,哪裏有人敢出來攔著?何況隻是幾根艾草。
蔣玉蘭看著白梅珍娘兒兩,是越看越生氣,不由的推了一把白梅珍,“滾一邊去,這屋裏哪裏輪得著你做主了?”又瞪了一眼趴在窗口的唐曦雨,“這不是好好的麼,要什麼艾蒿子,沒了這艾蒿子還能死了不成?”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白梅珍這些也來氣了,哪有奶奶咒自己孫子死的?這話聽著可不吉祥!
“媽,你有什麼火衝我身上發,別把娃扯進來,小小年紀什麼死不死的,這話你也能說的出來,你還是她親奶奶不!”白梅珍把唐曦顏拉了起來,拍打著她身上的泥土質問蔣玉蘭。
蔣玉蘭抱著簸箕扭頭,“我咋就不是親奶奶呢,我咋虧待著她了!你要是能生出個帶把兒的,我就啥也不說了,可你在唐家這六年也就生出這麼兩個蹭飯的來……你有啥本事凶?就你這樣子,要是能生出兒子來,狗都要改了****!”
沒能給唐家生兒子一直都是白梅珍的短板,也是蔣玉蘭攻擊白梅珍最厲害的武器。
這一招絕對奏效,白梅珍被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滾,身子顫抖著,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蔣玉蘭把艾蒿子抱走。
唐曦顏歎了口氣,母親的心裏,也還是老一代的思想。
其實,在白梅珍看來,她雖說也喜愛這兩個丫頭,可她沒能給唐家生出兒子來,沒能給唐家傳宗接代,這是她的失職,是她的不對……隻念過二年級的白梅珍,壓根兒就不知道生兒生女根本就不是她的錯,每當蔣玉蘭拿沒生出兒子這話來噎她的時候,她都隻能被氣成內傷,卻無處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