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沒亮,唐熙遠就在蔣玉蘭的授意下去了安定。
他實在是太迫不及待了,把大哥一家分出去,他說媳婦成功的幾率,就要大上很多……說不定秀秀……一想起秀秀,唐熙遠的腳步又輕快了許多。
唐熙遠是帶著自己的夢想去找唐永勝的,薔薇樹下的唐曦顏,又哪裏不是把自己的夢想也交給了唐熙遠帶走呢?
灰蒙蒙的天漸漸亮了起來,東山上,太陽噴薄而出,一下子就籠罩了這片貧瘠的山川。
唐曦顏坐在薔薇樹下,無聊的擺弄著一隻草編的小蚱蜢。不遠處的山坡上,有幾個孩童在嬉戲,她卻參與不進去,她的童心,早就泯滅在上一世了。
她低頭,心思沉沉的,一點都不想動,農忙時節已經過去,家裏的活兒完全用不上她這麼個小孩子,蔣玉蘭也不待見她,她也討厭蔣玉蘭,於是便不想進屋,心裏有種無處著落的感覺。
“小朋友,知道榆林灣怎麼走嗎?”
忽的,一個異常好聽的女聲從頭頂傳來,將唐曦顏驚醒了過來,她有一種時空錯亂的錯覺,仿佛回到了二十一世紀……這個小山溝裏,哪裏有人會這麼說話?這個年代,距離北京十萬八千裏的黃土高原上,誰平常說普通話呀!
幻覺吧,唐曦顏搖了搖頭,準備起身,抬眼卻看見一個穿了一身黑色長裙子的美貌女子手裏拉著一個一身黑色小西服的小男孩站在她麵前。
女子大約二十多歲的樣子,燙著卷發,整個人光彩照人,放在這小山溝裏,簡直像是仙女下凡了一般。女子是彎彎的月牙眼,全身上下都透著一種叫做母愛的東西,那是有了孩子的女人特有的風韻。
唐曦顏張了張嘴,今兒這是見鬼了!
不過,她還是伸手指了指後山那條蜿蜒的羊腸小道:“翻過那座山,就是榆林灣!”
不知不覺間,她也用上了普通話,這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在家說家鄉話,遇見說普通話的就講普通話。
女子的眼中卻閃過一道晶亮的光芒,顯然很意外自己能在這山溝裏遇到會說普通話的孩子,而她身邊那個小男孩卻搶先說話了,像是見到了寶貝一般嚷嚷:“媽媽,終於有人說我們能聽懂的話了!”
“……”唐曦顏恍然,就說這兩人怎麼會衝她問路呢,這方言都是年紀越大的口音越濃重,尤其是他們這裏的方言,外麵來的人休想聽懂一個字,就算這兩人問路了,那也聽不懂……大約這女子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才會問小孩子撞運氣!
隻是,榆林灣誰家有這樣的親戚?唐曦顏不了解山那邊,想不起來,卻聽那女子母愛泛濫的柔聲道:“小朋友叫什麼名字呀,怎麼這麼聰明,小小年紀就會說普通話?”
“……唐曦顏。”唐曦顏又是一陣無語,任由那女子彎腰拉起了她的小手,放在手裏揉捏著,“可惜了,多好一個孩子小小年紀就要幹粗活,這小手……唉……”女子的聲音有些傷感起來。
“媽媽,她也要像那個人一樣拔草嗎?”小男孩插話了,指著不遠處拔胡麻的唐漢新道!
拔草……這孩子是五穀不識呀!也不知道哪裏來的。
唐曦顏嘀咕著,聽那女子蛋疼的解釋道:“是呀,你要不聽話以後就叫你來這裏拔草!”
“阿姨,那是胡麻。能榨油。很好吃。你們不是要去榆林灣嗎,趁著天涼趕緊去吧,一會兒中午你們爬不上去那座山……”唐曦顏被女子研究的有些不自在,好心的說道。
那女子頓時恍然大悟,“哎哎……就小時候來過這裏一次,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外婆家……”說著蹙起了清秀的眉毛,低頭看著自己的腳。
唐曦顏這才注意到,人家穿了一雙同樣黑色的坡跟鞋,雖說不是很高,但爬山麼……而且一隻鞋跟似乎已經扭斷了,長裙子半截也都是土!
唐曦顏覺得頭頂一陣天雷滾滾,這女人不知道自己來的是什麼地方呀!她有心給這女子一雙布鞋,可也是有心無力,這年頭,她媽白梅珍都沒鞋子穿呀,總是兩雙破布鞋換來換去的,難不成她要把留在家的那雙給這個女人?就因為人家長得順眼還母愛泛濫?
唐曦顏的心裏,一時糾結了起來,想了半天之後,覺著母親半年之內不能回來,就算是回來,也應該不是來這裏,便道:“你等等,我給你找雙布鞋吧,破了點,但是爬山舒服些。你這鞋子在山上滾下來都沒問題。”
最後還嘀咕了一句,把手從女人柔軟的手裏抽出來,轉身進了屋。
那女人在背後看看自己的高跟鞋,而後吐吐舌頭,樣子很俏皮,耐心等著進屋去的小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