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蔣玉蘭是個敗家的,都是輕的。
她是曾經的蔣家大小姐,嫁到唐家來根本就沒有拿唐家當成一回事兒,這都多少年了,心心念念還都是娘家的事情,這莊稼收不到倉庫裏,她不擔心自己一家子吃啥,明年開春拿啥下地,卻先想到的娘家人。
不過無論她怎麼想,現在也隻能自個兒收拾場上的那兩個大麥垛了。
唐曦顏跑了出去,並沒有引來任何注意。一個五歲的孩子,還能到哪裏去?最多就是賭氣跑出去了,一會兒肯定回來。
不過蔣玉蘭心裏倒是有些亂,她自顧自的把事情想複雜了:要是這小崽子不走,那古裏古怪的,還不折騰死她?要是就這樣真的跑沒了,她如何向老大交待?
不過歸根結底,她還是沒有覺著唐曦顏跑沒了,於是下炕的時候,鼻子裏哼哧哼哧的,心裏很不高興。
唐漢生卷著旱煙,斜瞪了蔣玉蘭一眼,轉身出了屋子。這娘兒兩懶得要死,他要不去趕緊趕羊,估計今兒羊要餓死了。
唐曦顏站在自家新房子的院子裏,咬著下唇琢磨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其實沒有那麼弱,剛剛蔣玉蘭的那一番話,她基本上沒怎麼聽進去,隻是,現在她也不想在這個家裏待下去了。
蔣玉蘭的心思,她還是知道的,她是真心不想要唐曦顏了,以後定然是沒有唐曦顏好臉色看的,當然,這是次要的,主要的是,自己重生回來這麼久,還沒有見過父親呢……
事實上,這個年紀的唐永勝在唐曦顏記憶裏是模糊的,一來是因為那時候懵懂,並不能記起太多,二來是因為唐永勝常年在外,前世的她基本上見不到。
那時候,唐永勝過年隻放五天假,除去來回在路上的時間,基本上就剩下三天,但是按照紅崖子的規矩,這三天又都是四處輪番拜年的時候,像她這樣的女娃子,則是要留在家裏的,不能跟著四處跑,所以,一年四季下來,唐曦顏其實見不上唐永勝幾麵。
瞅著院子裏曬幹的杏核,唐曦顏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幸虧自己攢了這些杏核,不然現在還真的沒有辦法。
蹲下身子,唐曦顏捧起杏核,全都裝在籃子裏,大概估摸了一下,也有將近二十斤的樣子,唐曦顏心底鬆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杏核的收購價也就是三五毛錢一公斤,唐漢新那裏是一公斤四毛錢的收,約摸算下來,也能賣六七塊錢,刨去去安定三塊錢的車費,她估計還能剩下幾塊錢。
唐曦顏拖著半籃子杏核,從屋子前麵的田埂上爬了上去,小小的身子淹沒在幹透了的苜蓿地裏看不見人影。
她不敢走屋後的大路,那邊要經過自家老屋的門口,容易叫蔣玉蘭看見。
依照蔣玉蘭的性格,看見了多半要沒收這些杏子,當然,以現在唐曦顏那咬起人來不要命的架勢,蔣玉蘭未必搶得過。隻不過,她不想平白生出這些事端來。
走過兩塊苜蓿地,唐曦顏已經到了唐漢新門前,見唐漢新家的大門開著,於是徑直走了進去。
唐漢新正撅著屁股趴在窗戶下麵燒炕,這雖說是秋季,但是前陣子下了大雨,屋裏潮的厲害,尤其是炕上,現在是又冰又冷的,也到了要燒的時候了。
“四爺爺。”唐曦顏問候了一聲,把籃子拖到一尺高的台子上。
唐漢新一邊忙乎著一邊扭頭:“哦,曦顏呀……你怎麼來了,這籃子裏是?”那個角度,他看不清籃子裏的東西,隻是感覺這娃今兒拎個籃子來有些奇怪。
“四爺爺,這是杏核,我想賣。”唐曦顏的聲音不大,唐漢新家和唐漢生家就隔著一座不到四米寬的狹長的小園子,這邊說話稍微大聲點,那邊就能聽到。
唐漢新小眼睛眨巴了眨巴,擦了根洋火點燃了炕洞裏的麥草,一會兒灰白色的煙霧就在從炕洞裏倒流出來,嗆得唐漢新隻咳嗽,“討厭的,今兒又刮倒風!”
唐曦顏咧嘴笑,等著唐漢新起來。
唐漢新起身收拾趕緊了自己深藍色的軍便服,瞅了一眼台子上的籃子,詫異道:“你奶奶叫你來的?”真是奇了怪了,蔣玉蘭什麼時候把跟錢有關的事情交給別人過?
唐曦顏搖搖頭,“不是的,這杏核是我自己撿的。”
“哦……”唐漢新恍然,也沒有去提秤,從軍便服四四方方的口袋裏摸出一疊零錢來,塞給了唐曦顏十塊,“娃,拿著吧,別叫別人看見,不然指不定又說是你偷的。”
他做生意已經十幾年了,籃子裏的東西多重,他一看就知道斤兩,要是別人來的話,那就按斤按兩的算。但是一個娃娃,他也就不計較多給她幾塊錢,隻是這錢放在娃的兜裏,怕是要惹起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