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唐曦雨的問題,唐曦顏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該怎麼說?說她得了很嚴重的病?說她將要度過那樣艱難的很多年?自從重生一來,一直口齒伶俐的唐曦顏,此時語塞了。
這個時候,白梅珍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一個瓷碟子,裏麵裝著嗆人的白酒,放在桌子上之後,嗤的一聲擦著了一根洋火,小心靠近碟子邊緣,碟子裏瞬間就燃起了藍色的火焰。
“娃,我來給你洗洗就好了。”白梅珍都沒有注意到唐曦顏的異樣,直接抓起了唐曦雨的腳,蘸著燒著的白酒給她洗著腫塊處。
唐曦顏在原地緩了好久這才覺得找回了一些力量,走上前去,道:“媽,別洗了,爸還沒有回來,我去找幹爹,趕緊送醫院吧。”唐曦顏知道這個時候是拖不得的,前世的她就在家裏拖了不到一周,病情就已經惡化成那樣了,這一世,說什麼也不能叫唐曦雨在家耽擱了。
白梅珍愣了一下,就是崴了一下腳,至於送醫院麼?她扭頭不解的看著唐曦顏,不知道她在擔心啥。
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唐曦顏的臉色一片慘白,像是被嚇壞了一般,她不由安撫的笑道:“瞧你給嚇得……好了好了,沒事的,我小時候啊,太調皮,老是崴著腳,那時候你外公就經常用白酒洗,洗洗就好了!”
說著,扭頭又捧著唐曦雨的腳忙活起來。
本來白梅珍這種反應很符合她的性格,放在平時也沒啥,隻是這個時候,唐曦顏怎麼就覺著那一抹笑容那麼可憎呢?
如若,前世不是她都抱著這樣的心態,怎麼會叫她付出那麼慘重的代價?
前世,白梅珍總是說,這個家過得窮困潦倒,都是因為她的病,是唐曦顏將這個家拖累成這樣了!
前世,白梅珍總是對著她說:要不是你,我和你爸這輩子也不會過得這麼窩火;要不是你,我們也是人上人!
前世,每次當她聽到唐永勝和白梅珍指手畫腳的說著自己是“人上人”,又把一切罪責都推到她身上的時候,唐曦顏就抑製不住的討厭他們。
他們是她的父母,她不能有所怨言。可是,她是那麼的討厭,又那麼的依賴這兩個人。以至於,前世很多時候,她都分不清這兩個將一切都推到她頭上把她往死路上逼的人,究竟是她的親人還是仇人。
可是,如果不是她的父親整日就想著老家,管著那些管不完的破爛事,導致她家一貧如洗;如果不是他常年不歸家,任由蔣玉蘭一家子欺淩她嫌棄她,她也不會被蔣玉蘭丟進水缸裏;如果不是白梅珍懦弱,就知道把氣撒到年幼的孩子身上,她的童年怎麼會那麼悲苦,怎麼會骨瘦如柴?又如果不是在她生病了之後,他們都覺得不要緊,她怎麼會付出十年的代價和病痛和癱瘓抗爭,而在她痊愈之後,如果不是唐永勝死纏爛打非要和人喝酒,酒後打架導致骨折住院打官司,以她的成績,又怎麼會輟學在家……一個本來對她而言普普通通的大學,卻因為她無法正常上學而成為她最艱難的路途……
如果沒有這一切,她怎麼會身體那麼弱,她怎麼會在二十幾歲的大好年華裏,累的無法思考,隻想靜靜的睡去!
而這一切,她都不想再記起,也不想再翻出來了。
重生以來,她兢兢業業的操持著這個家,為的,不就是叫自己和唐曦雨不再重蹈覆轍麼?分家這麼久,白梅珍這個做母親的,一直都是她這個不滿十歲的女兒在伺候著,她作為一個母親,在兩個女兒身上付出過什麼?除了生下了她們!
而此時,唐曦雨的腳腫起來那麼大一個包,她竟然還能笑得出來,還說的那麼無所謂!
這一刻,唐曦顏隻覺得白梅珍那一抹笑容是那麼可惡,積攢了兩世的怨氣仿佛山洪一般爆發了出來,她上前一把扯開了白梅珍,衝她吼道:“什麼沒事的沒事的,曦雨她能和你比嗎,你不知道她身上有風濕啊,一點點創傷就有可能引發其他的病症!你不去送醫院我去!”
白梅珍被扯的後退了一步,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個狀若瘋癲的孩子,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反應。
這麼多年以來,這個孩子一直對她都是溫順的,而且是很照顧的,可是今天,她竟然從她小小的臉上看到了憎惡和掩飾不住的憤怒!
她不就是說了那麼一句話麼,這個孩子怎麼可能這樣瞪著她,仿佛在看著一個仇人?
“姐姐……”身後,唐曦雨也嚇壞了,小聲的呼喚了一聲,她知道時間不對,可是她還是很想哭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