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軍怎麼會突然來上學?
而且,此時此刻,他正在用什麼樣的眼神看著自己?是仇恨還是別的?
若說是仇恨的話,那目光裏的熾熱有代表了什麼?
唐曦顏被弄糊塗了,隻是本能的,她感覺到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危險的存在。
“曦顏,你知道嗎,我聽說就在假期下雨的那幾天,陳思軍在校長家門口跪了兩天,都暈倒了呢,然後就說身體不好,最近才好些,於是便來上課……我聽說啊,他是交不起學費,校長最後沒辦法,就給他免費了呢!”
身邊,剪著短發的女孩郭靜湊過頭來,小聲的說著,又問:“曦顏,陳思軍不是你們紅崖子小學的嗎?”
“嗯。”唐曦顏應答的毫無意識,她隻是對陳思軍那種表情有些發怵。
至於張成龍後來又說了些什麼,唐曦顏壓根沒有聽進去,而郭靖有沒有在說話,唐曦顏亦不知道,整個過程中,唐曦顏就和陳思軍那樣對峙著。
也不知在幾秒鍾之後,唐曦顏迷惑的眼睛裏有了些許淩厲的光芒,無論陳思軍準備怎樣,唐曦顏都不會懼怕他。她都活了兩世的人了,有什麼好怕的。
何況,幫他是人情,不幫他是本分。她唐曦顏問心無愧。
一會兒,陳思軍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依舊用古怪的眼神盯著唐曦顏的後背。因為來的最晚,他的最為在最後一排,單獨一個桌子,空了大半個,他把書包放在桌子上之後,就再也沒有動過,仿佛就是為了唐曦顏而來。
“陳思軍,把書本拿出來,上課!”張成龍有些不悅的道,“陳思軍,我希望你能明白今天這一切的來之不易,你若是不好好珍惜,隨時我都能讓校長把你開了!”
張成龍的嚴厲是學校裏出了名的,他的苛刻當然也不相上下,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或許在等待發掘,但絕對不是現在。
陳思軍眼神緩慢下移,慢吞吞的拿出了課本。盯著上麵的字,腦袋裏嗡嗡響著張成龍的講課聲,可就是一句都聽不進去。
他有些苦惱,他來了不就是要念書,要走出大城市的嗎,為什麼他的注意力就始終無法從唐曦顏身上離開?
陳思軍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起來,便聽張成龍道:“大家都把課本合上,咱們先來聽寫昨天的生字……”
昨天他未來上課,這一切和他沒有什麼關係。一種無名的隔離感叫他鬱悶非凡。他看著周圍刷刷拿出紙筆埋頭寫字的同學們,又低頭看看自己,內心不禁湧起無名的自卑感。
他們身上都是嶄新的衣服,他們都有新書包,各種各樣的紙筆,文具齊全,而他身上穿著破舊的補丁衣服,書包也打著補丁,已經用了整整五年多,他的文具隻有一支筆。
陳思軍幼小的心靈,仿佛被一把小小的刀子劃開,血痕累累卻看不到傷口在哪裏。那種一種無名的傷害,初始的虛榮心讓他變得無比脆弱,而且他越是上進便越發脆弱,越容易走上極端。
逆境,未必能磨礪所有人,也同樣能使人步入歧途。
陳思軍,他能否從那道關口走過去,誰也不知道。
下課之後,陳思軍悄悄的坐在角落裏,不敢和大家多說話,他突然發現,自己想要叫唐曦顏怎樣怎樣的心思已然煙消雲散,他害怕這種環境,他害怕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害怕被嘲笑。
唐曦顏上完廁所,走進教室的時候,就看見陳思軍像隻小小的流浪狗一般,蜷縮在角落裏,似乎這個教室裏從未出現過他一般。
雖然未必心疼,但唐曦顏也感覺難受。陳思軍的心情她很清楚,前世的她,和他一樣拮據,甚至還因為骨髓炎悠悠淡淡病了好些年,同學們的白眼和嘲笑她經受的比陳思軍多。
她也曾經有那麼一陣子,便是陳思軍這樣子,那仿佛是一座囚牢,走不出去就萬劫不複。
她不幫陳思軍,原因其實很多很多,當然也有一點點原因,是她的力量並沒有那麼強大,她要照顧一家人,不能太爛好心,而陳思軍沒能給她一個幫的理由。
可是她亦從未想過,讓陳思軍陷入過於艱難的境況。
她默默的思考了很久很久,下午放學的時候,她才勉強從這件事情中走了出來。
課外活動熱鬧非凡,大家都出去玩兒了,隻有陳思軍一個人依舊蜷縮在那個角落裏。
唐曦顏歎了一口氣,她走到陳思軍麵前,隔著桌子坐在他的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