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悅軒，午夜時分。
卡洛兒穿著寬敞的絲綢睡衣，靠在厚厚的絲絨被子裏，這麼晚了，還沒有入睡。
今夜，她屋裏的燈全部被打開，亮的有些嚇人。
雲露露敲門的時候，卡洛兒手上正拿著一張照片，似乎進入了發呆的狀態，隻是這種狀態被敲門聲打斷了。
卡洛兒有些不悅，皺皺眉之後，道：“進來。”
雲露露推開門走了進去，在看見卡洛兒的一瞬間有些驚訝。
那日，幕後做主叫那個遊泳教練將她從萬劫不複之地帶回來的人，正是這位年近六卻優雅完美的法國貴婦人。但是那時候的她在卡洛兒麵前，根本和腳下的泥土一樣卑微甚至肮髒。
在卡洛兒麵前，雲露露有種說不出的自卑感和被看破的羞恥感，相處這麼久，她甚至從來不敢直視卡洛兒的臉。
也因為之後每次相見，卡洛兒屋裏的燈光總是異常昏暗，她直視對方，也看不清對方的臉。
因此，時間久了，雲露露也就大大方方的看著對方——反正看不清，對方也未必看清自己。
掩耳盜鈴卻有效的叫兩人的交流順暢了許多。
但是今晚，卡洛兒屋裏的光線太好了，以至於雲露露一抬頭，就看到了這個美麗的女人。
的確，卡洛兒的美麗和優雅，迄今為止雲露露都沒有見過第二個。她有著淡金色的長發，波浪一般灑落在肩頭，年老卻依舊緊致雪白的肌膚，幽深而勾魂的大眼，蒙娜麗莎一般的微笑……
一個接近完美的女人。
雲露露愣了半晌，愣是把自己要說的話給忘掉了。
“半夜找我什麼事情？”卡洛兒習慣了這樣的目光，她輕輕的將照片扣在了被子上，看向雲露露。
“哦，那個……唐曦顏和夜飛白孩子的滿月酒在下個月初三，應該是歐亞國際酒店裏麵。”雲露露下意識的低頭說道，對方的美麗灼的她有著睜不開眼睛。
卡洛兒許久沒說話，隻是盯著雲露露看，雲露露盯著自己的腳趾頭看，她很緊張，不知道卡洛兒什麼意思。
“你很恨他們？還是，恨那兩個小不點？”許久之後，卡洛兒問道，語氣很隨意。
“我……不知道。”雲露露有些慌亂，在卡洛兒麵前，她會莫名感到自己每一個動作每一種情緒都肮髒低賤。
“我知道了，去睡吧。”卡洛兒卻沒有追究，衝雲露露擺了擺手，似乎她剛剛隻是信口一說而已。
雲露露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她一眼，而後退出去，關上了門。
對於卡洛兒，她並不感激。
說她忘恩負義也好，別的也罷。
她就是不感激，不看見這個女人她會感到輕鬆。
欠著別人什麼的感覺很不好。
她雲露露不喜歡。
雲露露邊走邊想。
屋裏，卡洛兒再次拿起了那張照片。
照片上，是笑靨如花的法國美人和英姿颯爽的卻有些年邁的中國男人，中間站著一個七八歲男童。
男童和中國男人長得很像，卻又多了幾分混血兒特有的魅力。
而那個女人，就是多年前太年輕太年輕的卡洛兒，那一年，她十八歲，在巴黎大學邂逅了那個中國男人，他讓她懷上了孩子，卻在數年後一去不複返。
很多年之後的今天，來到異國的土地上，卡洛兒不是為了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