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走了。
唐曦顏說不上是悲傷還是什麼,隻是忍不住眼淚,和她最親的一個人離開人世了。
“顏……顏兒!爺爺他……”夜飛白一見情況不對勁兒,一個箭步上前,握住唐漢生的手,頓時明白過來,慢慢走出屋去,臨走摸了摸唐曦顏的頭發。
他知道,唐曦顏和唐漢生的感情很深,這個時候,要讓他們待一會兒。
唐曦顏無聲無息的流淚,但是今天的眼淚卻沒有那麼苦澀,爺爺走了,人都是要走的,但是爺爺是帶著笑容走的,那麼恬淡那麼慈愛,就像是睡著了一般,那麼,他走的也是幸福的吧?
隻是,從此之後,世界上就再也沒有那個始終堅信他的顏兒長大會當官的人了,再也沒有那個在羊群如棉花一般開滿山穀的季節裏,為孫女兒采摘野莓子的老人了。
她是他這輩子最疼愛的孩子,哪怕是在安定那樣重男輕女的年代裏。
唐曦顏不明白是什麼樣的愛,讓爺爺對她另眼相看。
大約這就是緣分吧。
唐曦顏默默地想著,會想起前世,爺爺去世得早,埋在蘭州百合盛開的土地上,她時常坐在他的墳邊,一坐就是一個下午,她時常會想,小的時候,她和爺爺一起坐在草垛旁邊曬太陽,一曬就是一個下午,所以夜飛白見到的唐曦顏那麼黑……
大家都等著唐漢生來了好開飯,這個家來了北京,依舊保留了安定的風俗,老人不動筷子全家不許吃飯。
白梅珍等了十幾分鍾不見唐漢生下來,於是上來看,卻見夜飛白站在陽台上望著外麵出神,外麵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黑白相間色彩單調到叫人心驚。
“飛白,你咋了?”白梅珍還以為夜飛白和唐曦顏吵架了呢,瞧這孩子蕭條的?
夜飛白扭頭,語氣悲戚的道:“爺爺走了,顏兒在裏麵哭。”
白梅珍愣了幾秒,這才明白過來夜飛白的意思,匆匆衝進了屋裏,卻見唐曦顏正端著半盆溫水淘毛巾,在唐漢生微笑的臉上細細擦拭。
這孩子,咋不知道喊大人呢,哎!
白梅珍眼眶一紅,眼淚就落了下來,哽咽了一下衝門外喊:“永盛,你快上來,爹去了!”
一忽兒功夫,眾人都擠了一屋子,孩子們的嗚咽聲響成一片,唐永勝也哭了。
唐曦顏摸了一把眼淚,“好了,都別哭了,爺爺老了,總要走的,幫爺爺換上壽衣吧。”
壽衣是早就準備好的,安定的風俗是,老人的壽衣和棺材是要早早的準備的,放在自家的屋子裏幾年,就沾上了親人的氣息和溫暖,下去了才不會冷,不會孤單。
唐漢生的棺材是唐曦顏親自挑的,那一年正好是唐漢生前世去世的時候,唐曦顏怕萬一出點啥事兒,就挑好了棺材。壽衣是她親自挑的布料,自己動手縫上\的,雖然不比裁縫做的好,但終究是自己做的。
本來這些事情,在安定是要兒媳婦做的,但是唐曦顏執意要做,於是白梅珍也就沒攔著,隻是在一旁指導了一下。
不過換衣服的時候,女孫兒是要避嫌的,唐曦顏走了出去,一個人開車離開了。
她要去看看爺爺的墓地,墓地早就買下來了,在鳳凰嶺的一處山穀裏,當時她在那裏買了一大塊地,卻也隻在上麵重點草木,白梅珍還說她敗家呢,卻不知那塊地,是給唐漢生買下的,那些常青樹和那些花兒,都是給爺爺早早的種下的。
大雪紛飛中,唐曦顏在兩個小時之後站在了這片雪地裏,這塊地方背靠鳳凰嶺,前方視野開闊,朝南,陽光會十分充足。
爺爺喜歡曬太陽,這裏出了陰天下雨之外,一年四季陽光普照。
……唐漢生的去世,沒太叫眾人手忙腳亂,大人們哭過也就算了,小孩子一時間被嚇住了,哭完了也就過去,隻是半大不小的真是多愁善感的年紀,個個都蔫吧著。
唐曦顏回去的時候,唐永勝和白梅珍把該做的都做了,夜雲眉和蔣浩、祁陽和唐曦雨、甚至蔣家的人,還有楚離歌和雲深他們都來了,烏壓壓坐了一屋子。
“爸,給二叔、三叔還有四叔打電話吧,機票我給他們訂。”唐曦顏對唐永勝說道。
唐永勝點了點頭,“還好你幾個叔叔前陣子來玩,回去這才不到半個月,總算是見上了爺爺一麵,要不然你爺爺走的這麼突然,都來不及叫他們趕過來……要是見不上,那還不怨悔死咱……”
白梅珍連連點頭,“這就跟睡過去了一樣,昨兒晚上還和飛白好好地下棋呢,我看著人也精神著,對了,昨兒上午那會兒,都去了下麵鍛煉來著,誰能想得到著睡一覺就過去了……”
“睡著過去也好,少遭罪。”唐永勝歎了一聲,也算是滿足,他是農村出來的,像是唐漢生這種,年輕的時候多苦多累的活兒都幹,渾身上下都沒一處好的,老人們來了之後,哪裏哪裏都在疼,像是散了架兒,著臨走了大多病上一場,就算小一輩伺候的好,總也是沒有辦法替了那份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