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來
寶月從圖書館回來時,公寓門口停著一輛馬車,車上的行李明顯是從中國帶來的樟木箱。寶月欣喜不已,莫不是吳墉回來了?她像一隻奔跑的小鹿,飛奔至門廳。一進門就看見小荷正在忙裏忙外的收拾行李。故人相見,自是千言萬語在心口,欲語淚先流。小荷哽咽著說:“小姐,你怎麼瘦成這樣了,吳墉少爺帶來了好多你愛吃的,你等著,我這就給你做去。”
聽到吳墉的名字,寶月抬眼看向吳墉的房間,隻見魁星從吳墉的房間裏走出來,笑著問:“驚不驚喜,開不開心,這禮物喜歡嗎?”
話還沒說完,寶月一溜煙衝向魁星身後的背影,緊緊環住這個背影。
可是在抱住的一刹那,寶月就察覺出了不對,這不是吳墉的味道,這個背影不是吳墉。
寶月猛地彈開,僵立在原地。魁星連忙上前將寶月拉出來,解釋道:“吳墉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回來,左右我也學不進去,就想著先回國去幫幫吳墉。但是這邊留你一個人,我和吳墉都不放心,所以就派了小荷來陪你。至於黎中他也是來學習的,暫時先住在吳墉的房間。”
寶月幾乎要把黎中這個人都忘記了。此時再聽到這個名字,那些不好的回憶統統鑽了出來,她真想扇自己一嘴巴子。明明那麼討厭這個人,卻已經把他和吳墉弄錯了兩次。自己真是個豬腦子。
寶月連招呼都不想和黎中打,轉頭上樓回了房間。
小荷的到來極大的改善了寶月的生活品質。從前她還需要洗衣做飯收拾家務,如今又恢複了過去在瓜爾佳府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生活。魁星走後,黎中和寶月雖是樓上樓下同吃小荷做的飯,但兩人的時間表並不同,小荷每頓飯都會做兩份,保證兩個人都能吃上熱乎乎的飯菜。因此,兩個人也幾乎沒有打過照麵。黎中向來話少,除了學習似乎還有很多工作,不熟悉的人還以為這套房間隻住著兩個姑娘。
難得一日圖書館有活動,閉門不開,寶月早早回來,一進門廳和正準備匆匆出門的黎中碰上。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兩個人都移開了目光,誰也沒說話,隻是擦肩而過。寶月覺得別扭極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討厭這個人,說起來這個人並沒有怎麼她,還曾經找到盤尼西林救了她的命。也許人與人之間是講緣分的。黎中注定不入她的眼緣。
但寶月的反感毫不影響小荷的芳心暗許。這一路走來,黎中雖是話少,卻對小荷照顧有加。小荷從來沒有被人如此照顧過,黎中又生得儀表堂堂,得到小荷的傾慕也不足為奇。寶月看在眼裏,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情之一字,何曾講過道理呢?自己不也是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小荷經常和寶月講起他們二人這一路的事情。小荷是下人能單獨住在二等艙已是恩典,但是黎中卻將自己的上等艙換給了小荷。初上船時,小荷不習慣,吐得昏天暗地,差點脫水暈厥。是黎中不眠不休的喂藥喂水,小荷才漸漸恢複健康。
小荷經常勸寶月:“小姐,黎中少爺是個好人,是來保護您的,真的,我們出發時,吳墉少爺對著黎中少爺千交代萬囑咐,讓他一定保護好您。所以,小姐,您能不能不要對黎中少爺那麼冷漠。我看您對隔壁那個花蝴蝶似的約瑟夫都比黎中少爺好。”
寶月哭笑不得向小荷解釋,約瑟夫是學戲劇的,穿的像花蝴蝶,那是劇場表演需要。本人還是很正派的。和黎中不一樣。
小荷完全不理解,追問道:“黎中少爺也很正派啊?船上那麼多女孩子圍著他轉,他從不多看一眼。”
寶月被逗笑了,問道:“就因為他從不看別人,隻照顧你,你就非君不嫁了?”
小荷羞澀的低下頭,黯然說道:“我沒有癡心妄想過,黎中是督軍府的少爺,我隻是下人,能夠時常看見他,是托了小姐的福氣,能夠天天看到他,看他吃上我做的飯菜,我就滿足了!”
寶月心頭一酸,她擔心的就是小荷會為情所傷,雖然黎中沒有說,但她察覺到黎中根本就不是來留學的,黎中甚至沒有辦理學籍,隻是交錢旁聽而已,所以時間上很自由,隔三差五就會去巴黎。魁星走之前從自己這裏要了伍鼎元獨女伍嘉瑤的信息交給了黎中。而黎中每次去巴黎都會把自己收拾得的帥氣逼人。她猜想黎中此行的目標就是伍嘉瑤,看來吳墉沒能說動督軍,南洲軍也不會歸順國民革命軍,所以才打出了這兒女姻親這張牌,畢竟這是軍閥們最擅長的維係關係手段。小荷最好真的能想開,黎中作為南洲督軍義子,從來就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這麼一想,寶月也沒那麼討厭黎中了,畢竟他也是個沒有自由的可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