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婉儀接手廷哥兒的衣食起居後,才發現這個差事不好當。
廷哥兒沒有月例銀子,湖心島上需要的東西,全都要朝鳳蘭亭那處稟報,從庫房中取用。
現在直接不用過鳳蘭亭那處了,就朝著莊婉儀要。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月例銀子,她就隻能從自己的私房錢裏補貼。
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將來她要是離開了將軍府,廷哥兒可靠誰呢?
屏娘道:“小姐要不要去找老夫人,或者找四奶奶,說說這件事?”
憑空出來一個這麼大的兒子,莊婉儀已經很吃虧了,哪能再用自己的嫁妝養他?
莊婉儀卻道:“不急。過幾日,自然會有人想起廷哥兒來。”
這話說得玄妙,屏娘一頭霧水。
莊婉儀諱莫如深,笑得隱秘又略帶苦澀。
……
“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
莊亦諧搖頭晃腦地讀著這一段,隻覺得像是置身春風之中,無比鬆快。
商不換和他說,論語裏也不全是枯燥乏味的,也有像這樣輕鬆自在的片段。
他起先還不信,自己讀了才發覺出味道來。
“好句,好句。”
他坐在窗旁的書案前,時不時還提起筆,在書上作批準。
對麵的書案上,商不換手捧書卷,衣裳簡素。
他就那麼輕鬆地歪在椅子上,卻讓人感受不到絲毫不端。
那一身斯文儒雅的氣度,便是躺在地上看書,大約也沒人會覺得不妥。
他時不時打量莊亦諧一眼。
“哦?這個句子,哪裏好了?”
他像是隨口一問,莊亦諧便隨口一答。
“都是孔夫子的學生,大人和小孩一起,穿著春裝去洗澡。洗完澡一邊吹風,一邊唱著歌回來。這畫麵想想,便覺得很友愛。”
這是正常人的理解角度。
商不換把書卷放下,輕輕一笑。
莊亦諧忙道:“我說的不對嗎?”
“你說的沒錯,但是從你的理解來看,就知道你沒正經學過策論。這個句子,如果要聯係到朝政上頭,你該怎麼說?”
他含著笑意看向莊亦諧,等著他的回答。
莊亦諧愣了愣。
什麼叫聯係到朝政上頭,該怎麼說?
這個句子,跟朝政就沒有聯係嘛!
他再捧起論語,左看右看,看到這個句子他自己都不認識了。
“難道是說,朝廷官員們要常常一起去洗澡,增進一下感情,更方便辦公嗎?”
這話他自己說出來都不信。
果然,對麵的窗子底下,商不換噗嗤一聲。
莊亦諧朝他看去,他隻能端起茶盞,掩飾自己方才的失態。
“自古帝王可不喜歡,朝廷官員們私交過好。你覺得是便於辦公,而聖上可能會覺得,是結黨營私……”
最後那四個字加重了語氣,莊亦諧年紀雖小,也知道這是嚴肅的話。
“可是當今聖上年紀尚輕,膝下的皇子還是奶娃娃,根本沒有自己的勢力。朝中的文臣武將也沒有哪個權勢滔天的,需要擔心什麼結黨營私嗎?”
自古朝堂中結黨營私,無非就是功高蓋主的權臣,或者是按捺不住性子的皇子。
“怎麼不需要?”
商不換仍是輕輕笑著,“聖上的皇子還小,可他的兄弟,當朝的幾位郡王,不是年紀正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