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住口,兩道聲音整齊如出一轍,眾人都不禁愣住了。
那是商相爺和商不換的異口同聲。
那兩人自己也愣在了那裏,彼此對視一眼,又飛快地移開了目光。
一對水火不相容的父子,骨子裏的默契卻是改變不了的。
商相爺怒斥譚氏道:“胡說八道什麼?你是繼室,先夫人是原配,你如何敢隨意詆毀她?我向來最恨長幼尊卑無序之人,你立刻到祠堂去給先夫人跪經叩拜。不闕,你和她一起去!”
這話裏連帶對商不闕,都失了以往的愛惜。
或許是譚氏的話提醒了他,商不換終究是他原配夫人所出,那是一個何等溫婉聰慧的女子?
他的身上自然有像他母親的地方,可那些陷害忠良的事,卻是他萬萬不能容忍的!
商不闕帶著譚氏速速離開,頗有些狼狽,臨走前還看了莊婉儀一眼。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莊婉儀一出現,他和譚氏就要吃癟,還真是叫人忌憚。
待譚氏母子離開之後,商相爺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萬般無奈都寫在了臉上。
莊婉儀心中暗想,商相爺的確是聽了嶽連錚的讒言,才會對商不換如此氣惱,她現在是否要出言為商不換解釋?
不。
隻怕這樣,會讓商相爺更加反感,覺得他們夫妻二人都針對嶽連錚,都是陷害忠良的一路貨色。
她隻得放低了身段,“朝堂上的事,兒媳身為女子懂得不多。可關於不換和嶽大將軍,這兩人我再了解不過了。但是公公……您呢?”
商相爺冷眼看她,“你想說什麼?”
莊婉儀淡淡地垂了眸子,麵帶無可挑剔的笑容。
“兒媳的意思是,遠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公公近年來身子不好,或許應該多出去走走,換個角度去看看風景。或許,您會看到一些不同之處。”
遠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商相爺暗暗咀嚼這話,一時未能領會其意。
“還請公公允準,讓我先帶不換回房請太醫診治。他近來公務繁忙,若是叫聖上和朝臣們見了這副模樣,未免對公公和相府的名聲有損。”
商相爺該打的已經打了,該罵的也已經罵了,也不能再對商不換做什麼了。
他輕輕一揮手,算是默許了莊婉儀的話,心裏卻仍在想她的那句詩。
莊婉儀頓時舒了一口氣,將他從地上扶起,兩人互相攙扶著朝外走去。
“你忍著點,太醫馬上就到了。”
她鼻頭微酸,竟有些控製不住情緒,差點當著上房眾人的麵就落下淚來。
好在她低頭遮掩住了,待覺平複一些,又用帕子給他的臉上細細擦拭血痕。
跪得太久,額上的血凝在麵上,染紅了半條絲帕還沒能擦幹淨。
她心中淒然。
看著他們兩人離開之後,陳管事無奈地搖了搖頭,走進正堂之中,似乎想勸商相爺什麼。
便聽得他蒼老的聲音,喃喃自語道:“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老爺,您說的什麼?”
商相爺慢慢地站起身來,忽然看到地上的碎瓷片收拾下去後,露出了地麵上斑斑駁駁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