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京都裏,寒涼尚未退卻。
可樓前的男子們,卻愣是激昂澎湃地憋出了一頭悶汗。
好半天過去,看台上連一位或主持、或觀禮的長輩都沒有,襯得眾人的躁動愈發像是一場鬧劇。
人擠人的時間漸長。
楊鐵錘渾不自在地挺了把胸,撞開擋在前方的男子,衝著高台吼道:“巳時已到,怎的還不見二小姐!”
王麻子兩條秀眉一撇,尖聲道:“也不必多費功夫梳妝了,我等既然來了,還能對二小姐的容貌沒有心理準備麼?”
繡球招親這種事,可謂是百年難遇。
這並不奇怪。
試問哪家含辛茹苦養大的姑娘,不是千方百計地想著尋個好人家。
而樓前的這些人,對自己或許心裏沒數。但看他人,卻都是一副“憑你也敢妄想攀高枝”的鄙夷。
——從來就沒見過這樣許自家姑娘的。
所以眾人便猜測,定是林二姑娘貌醜,乃至嫁不出去了,故而才行的此舉。
這不,陳寶柱向前伸出一隻爾康手,深情道:“二小姐寬心,不論你樣貌如何,在下都定是不嫌棄的。”
劉二狗則不懷好意地攛掇道:“要再這麼耗下去,若叫大家夥等急了,我等這一走,可真就要嫁不出去咯……”
這次招親,最大的噱頭莫過於林大老爺貴為大理寺卿。
由此作為幌子,招來更多想借此機會飛黃騰達的參與者。
而事實上,正主林書萱不過是二房中最不受待見的庶女,名流中知曉內情的,自不會來湊這個熱鬧。
所以這些爭著要奪繡球的,多是些不知情、且想借由林書萱來攀高枝的市井。
這其中,有不健全者,有年逾五十者,更有不惜休了家中原配者。
若隻是退了婚約,還尚有轉圜的餘地,可若真與這些人扯上關係,那才是實在難纏。
饒是林書悅親自做的篩選,可當真見到這群烏合之眾,湊在一起頤指氣使時,也不免覺得有些慘不忍睹。
她一臉嫌棄的衝下方道:“吵什麼吵!馬上就出來了!”
……
果然不多時,林書萱就被扶了出來。
日光下一襲正紅吉服尤自出塵,便是施了最不合適的妝容,仍有一份天然的獨到之處。
林書悅乍一回身,眼皮就不自覺地跳了跳。
她不痛快地嗤了一聲,下巴意有所指地向遠處挑了挑,輕蔑道:“看見了嗎,他不要你了。”
林書萱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隻見袁文正麵容肅穆,一身儒衫獨自立於遠處,不論是裝束還是行為,都與這場喜事格格不入。
林書悅能允他入場,除卻認定他沒有接到繡球的能耐外,也想讓他親眼看看,林書萱究竟是如何另許他人、許的又是個什麼人的!
又見她把親手打落的繡球撿了回來,林書悅勾了勾唇:“你倒識相。”
隨即便猛地將她推了一把:“那就抓緊時間找你的夫君去。”
林書萱驚呼著踉蹌了兩步。
她半俯著身子,聽著不遠處此起彼伏的歡呼,終於順從地到了護欄邊。
下一刻。
樓底適才還止不住的喧嘩,竟詭異的靜止了一瞬——
眾人連日來議論二小姐的樣貌,不僅在心中惡意描摹過她的“尊容”,更是不曾對此抱有過期待。
此刻乍一見到意想之外的真容,皆有種被天上的餡餅砸到的恍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