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宮。
周未死人一般,不知在地麵仰躺了多久,才終於在一陣劇烈的鈍痛中悠悠轉醒。
她抬手按著後腦的傷處,一臉痛苦地睜了眼。
入目便是一座華貴而陌生的宮殿,以及、一位妖嬈邪魅的貴婦人。
榮貴妃居於上首的燙金坐塌上,欣賞著剛剛做成的朱紅蔻丹。
聞聽這頭的動靜,便轉首看了過來,陰惻惻道:“醒了?”
“那便同本宮說說,你方才在金鑾殿裏都畫了些什麼,竟能叫那一臉衰樣的老婦那般動容,輕易就答應了留在宮中。”
周未警惕地站起身來,腦中飛快回憶著昏迷前的情境。
而當她看著麵前的貴婦人,終於意識到自己身在何地時,便連劇痛都顧不上,身形就猛然一僵。
她心裏叫苦不迭,暗道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才剛想著日後若不慎撞見榮家人,要如何自處。結果沒等意外發生,她就被強行綁到了這兒。
也怪她過於天真。
以榮貴妃的心計,自然是在金鑾殿安插了細作的。哪怕是進不到殿內,在門外竊聽的能耐,卻還是有的。
還好她當時隻是乖乖作畫,並沒有多嘴將隱情道出。
周未定了定神,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應對道:“……回、回娘娘的話。”
“陛下便是聽聞小人尤擅頭麵設計,這才將我尋來,好為皇後娘娘也設計一套頭麵。適才在殿中畫的,自然是一副首飾圖了。”
她說著便點低了頭,將畏懼與真誠拿捏的剛剛好。
雖自詡演技並無漏洞,但榮貴妃聞言,卻是一改方才的和顏悅色,揚手打翻了案上的點心,瘋魔道:“一派胡言!”
“那老婦若能叫一套頭麵留住,當年又何須躲到宮外去避難!”
榮貴妃能走到今天,自然也不是個傻的。
方才細作回稟:皇後見了那副畫,當即便神情激動地,猶如枯木逢春。
雖不知畫中究竟為何物,但能讓皇後重燃希望的東西,便一定是足以叫她寢食難安的存在。
這種不妙的感覺,加之此前屢屢折損大將的怪事,更是一度將她的疑心,推抵到了頂峰。
她撐著桌案起身,裹挾著一股危險氣息,盈盈款款地走向周未,陰翳道:“本宮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周未欲哭無淚。
這都是什麼事啊!
若什麼都不說,貴妃不會放過她,可若是說了,帝後就不會放過她。
他們神仙打架、謀權奪嫡,與她有什麼相幹,沒事把她牽扯進來做什麼啊!
周未斟酌了片刻。
終於輕呼了口氣,強自鎮定道:“娘娘可認得小人?”
榮貴妃斂了斂眸,不善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本宮又何須認得。”
周未做出一副神乎其神的模樣,一臉高深道:“那娘娘可以去打聽打聽,小人在坊間還是有些名氣的。”
“我設計的頭麵,與別家的可不同。在我這兒下單的客戶,十有八九能同心上人終成眷屬。便是已結親的夫婦,也能有促進夫妻和睦的功效。”
“原因無它,隻因小人通曉六爻。可以此洞察人心,畫出內心深處最渴望的圖麵。”
榮貴妃猶疑地看向一側的侍從。
見對方點了點頭,示意周未這話的確不假,心底便不由泛起了嘀咕。
於皇後不同,她是最願意了解這些歪門邪說的。
最好是能夠通過這些,將一切她想得到的東西,都牢牢把握在手中。
可在此之前,她還得先將明麵上的障礙掃清。
榮貴妃皺了皺眉,逼視著她道:“少給本宮打岔!這與你在金鑾殿所繪何物,又有何關係?”
周未輕巧一笑,故作輕鬆道:“娘娘喜怒。小人隻是在解釋,自己何以能夠畫出皇後娘娘心中所想。”
“皇後娘娘連失二子後,便一心向佛。我以此卜了一掛,便繪了副二位先皇子得以安息,魂魄飛升太虛之境的景象。”
她這話說的有憑有據。既有現實依據,又顯得高深莫測。
榮貴妃思忖了片刻,半信半疑道:“本宮又怎知,你此話所言非虛?”
周未從容道:“簡單。我若能繪出娘娘心中所想,不就足夠證明了?”
榮貴妃疑神疑鬼地看了她幾眼。
半晌才終於下定決心似的,揚手使左右取來了筆墨紙硯。
周未提筆,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強迫自己維持好半仙的人設。
安慰自己隻要不漏了馬腳,順利過了這一關,就能夠全身而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