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口處,風速極快,仿佛有無數個看不見的旋渦在回旋,風聲如山洞裏回響的嗚咽聲,尖厲又詭異。遠遠聽見,如狼嗥虎嘯,鬼哭神號,聽得人全身起雞皮疙瘩,恨不得躲到天涯海角。
“師兄,今晚我們就住這!”連翹第一次見這等美景,頓時來了精神。她跳下馬車,好奇的踮著腳尖,將陰處積雪拔開,蹲下去撿起那些石子,默默地研究著。
許懷澤見她甚是喜歡這裏,拉著馬尋了塊避風處,解了馬韁讓它們自己去尋草食,自己則開始收拾馬車。
連翹整日窩在裏麵。除了睡覺便是靠看書打發時間。馬車裏有不少書籍,她看完就隨手扔到一邊時,許懷澤每日都要替她收拾幹淨,騰出讓她休息的地方。
剛把最後一本書放回到旁邊的小書櫃裏,拿起枕頭準備拿出去撣撣,忽然看見下麵壓著的一件玄色錦衣。
許懷澤覺得眼熟,抖開來一看,黑色的絲帶整整齊齊地疊成了豆腐塊,夾在玄色錦衣,許懷澤一抖,黑色絲帶落了下來,軟軟的落在了軟枕之上。
這是畫塵離的衣裳。沙塵暴那次在坎爾井裏,他脫下來裹在連翹身上。當時許懷澤連衣服帶人抱回陳婆家後,就再也沒有看到這身衣裳,原來是被連翹收著放在馬車裏。
許懷澤眸色漸深,性感薄唇緊抿成一條線。馬車外麵,傳來連翹興奮的叫聲,她大概是撿了許多石子,正喚許懷澤去幫他。
許懷澤手忙腳亂地將那身衣裳重新疊好,壓在軟枕之下,點燃薰香關緊馬車的門窗,這才出來。
“師妹,慢些跑。”許懷澤迎上去,見連翹掀起裙角兜了一大堆五顏六色的石子,興高采烈地往他這邊跑,全然沒有在意一陣風吹來,就露出了她裏麵乳白色的中衣。
北疆晝夜溫差大。晚上棉襖中午薄衫,他們離開雞鳴村時,陳婆縫製了好幾身小花襖給連翹保暖用,但許懷澤都悄悄的將它們壓到了最下麵,仍然讓連翹穿著他準備的襦裙和半臂褙子,隻不過裏麵的中衣都是夾棉小襖,既保暖又美觀。
許懷澤莫名的麵紅耳赤,他刻意回避,衝上前去將連翹的手拍開,石子滾了一地,連翹白白辛苦了大半天。
“師兄!你……”連翹柳眉倒豎,小嘴一撇要發脾氣。
許懷澤這發覺自己失態,急忙拉著她解釋:“師妹。你撿這些石子有何用?我們的馬車壁本就加了鋼板,比一般馬車重許多,如果再堆上一車石子,隻怕後麵的路不好走了。”
“可是我喜歡。”難得來到這荒漠之處,還能看到讓自己有興趣的東西,就算許懷澤說得有道理。連翹也舍不得放棄。
許懷澤見連翹戀戀不舍,也不忍心拂逆她,隻好讓步:“每種顏色隻撿一個可好?”
“可是它們每個形狀都不同……”
“師妹,聽話!”
連翹嘟著嘴,心不甘情不願地蹲下身去撿石子。她雖然很不滿意許懷澤的安排,但她還是聽了他的話,每種顏色隻撿了一個。可是,太多好看的石子,她難以取舍,撿了這個舍不得那個,反反複複挑了近半個時辰,隻挑出了兩個。
許懷澤也不催她,脫了衣裳舉在頭頂上撐開,他寬厚的背迎著陽光,讓連翹蹲在他的陰影之中。盡管是深秋,前幾天下了小雪,陽光還是火辣辣的,半個時辰過去了,許懷澤靜靜地站著那裏擋著陽光,背上幾乎要燃燒,可他巍然不動,為連翹撐開了一片陰涼。
“師兄,你快些來幫我挑啊!”連翹實在難以取舍,扭頭叫許懷澤幫忙,這才發現他在替她擋太陽,“師兄,今兒的陽光不烈,我不怕曬。”
許懷澤一本正經的說:“你撿吧,我沒事。你氣血不足,曬不得。”
“嗯……那我就要這幾顆石子就好了。”連翹隨後從地上又撿了幾顆,便不再挑剔。她急急站起,果然應了許懷澤的話,血氣不足,眼前一黑,整個人如木樁似的直直地往前倒去。
許懷澤急忙將她抱住,把她帶到馬車邊,剛要放她進去休息,忽然從天上掉下一塊肉。
是的,是一塊肉,一塊指甲蓋般大的肉。
那塊肉正巧落在連翹的手背上,她幽幽醒來,覺得手背一涼,抬起手來,看見一塊血肉模糊的肉,怔住。
“師兄……這……好像是人肉。”
雖然剛剛蘇醒,連翹的嗅覺仍然靈敏。她平時被逼著隻能吃陽春麵,所肉類的氣息尤其敏感。在雞鳴村時她已經能輕易辨識出人血味道,這塊肉上還有些新鮮的血,不多,但足以讓她聞出,這是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