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個人還是挺絕望的，剛被人拋棄的時候我還沒有什麼真實感。我想「那又如何呢？我不是還有朋友嗎。」但原來是我太天真了。」
「天……真？」
「對啊。曾經有一個很好很好，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陪著對方的好朋友。然後，竟然把你的事傳出去，而且先是在你背後說壞話，然後還當著其他人的麵前羞辱你。」
「……欸？」
「是不是很有趣？我隻不過是她跟我說過想看某一部電影，所以我便去買票。換來的竟然是……竟然是她帶頭的羞辱。現在想想還真的挺有意思呢，人類這種生物，不管話說得有多好聽，但行動也是不一樣的。上一秒可以是你的朋友，下一秒可以是用刀捅你的人。」
「……」
「我好像曾經有過傷心的感覺，但後來發現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畢竟也是要繼續活著。反正，沒有朋友也不會生存不了。而且，那時候剛好我可以把所有時間去打工賺錢，那樣跟什麼朋友的東西比起來有意義多了。」
程穎琳以難以形容的表情看著我。好像有點同情，又好像有點生氣，也好像有點悲傷。
「不用這樣哦？我根本就不在乎。反正我本來就沒打算跟人扯上關係，也不打算跟人深交。所以就成為了一個乖僻的人。」
「這樣好嗎？」
「有什麼不好的嗎？我覺得現在挺好啊，自由自在的，也不用看別人的臉色。「朋友」這種東西，也不過是人類的一種依賴擺了。隻是人類忍受不了寂寞，所以想找個人打發時間又好，互相陪伴也罷。但是，這對人類來說卻不是必須品，即便沒有也可以生存在世。」
「那……陳健鋒同學也是？柳同學也不想跟他扯上關係？他不是你的朋友嗎？」
「嘛，雖然是健鋒纏著我，但你說的是呢。其實程穎琳同學你們也一樣。我承認這些日子的相處，我是覺得開心。不過如果繼續跟我這種人扯上關係的話，你們的名聲會受影響，而且我也不想再添你們麻煩。」
「這……是你的真心話？」
「……對，沒錯……」
不知為何我的心好像被人捏住一樣，非常的痛。
「所以，明白的話就……咕！？」
程穎琳突然靠近，而且還捏我臉頰。
「別把我當笨蛋！為什麼要在意我的名聲！？這全都是我自己的意誌，其他人憑什麼說我？我也不會管他人怎麼說！不要隨便決定我的意願啊！」
「呃……」
我被程穎琳眼眶濕潤且生氣的表情嚇到。
「以後這種話都不許再說啦！」
「堆……堆撲齊？」（對……對不起。）
「啊！想起來就生氣了！！！！」
「等……痛……」
程穎琳大力拉扯我的臉頰。
「我都說過很多次我不在意別人怎麼說了，但柳同學卻一直用「為我好」這種說法！我真的生氣了！」
「呃……對不起……」
「哼！那小懲大戒，今天要學習！而且，我還有個提議。」
「……提議？話說，還要學習！？我可是個病人欸？」
「首先，在提議之前，我覺得柳同學真的有問題。」
「嗯？」
我瞥一眼正閉著眼喝茶的她。
程穎琳放開我臉頰後，已經回復一如往常漂亮的坐姿。
「柳同學真是太冷淡了。」
「嗯……的確如你所說呢。」
雖然我早就認知到這事，不過程穎琳那不加掩飾的直球指摘，讓我的心刺痛了一下。
其實我知道……隻要像打工一樣分開日常和工作就行，但是不太順利。
如果在學校時也能像打工時接客一樣的話……說不定還能交到一兩個朋友吧。
但是所謂的「朋友」太麻煩，而且要一直演戲也很累，所以我辦不到，也不想做。
「所以我之前就在想。」
「想什麼？」
「柳同學有哪裡不好，要怎麼做才能讓柳同學可以正常對話……雖然是以我的角度思考的。」
「雖然我自己說是很空虛，但我認為沒有必要哦？畢竟我覺得自己的劣根性可是如黴菌一般頑強哦？」
「所以呢，我認為可以花時間慢慢改變。」
「其實也不用了吧……」
「你繼續這樣下去的話，就業可是會有困難的哦？」
「你想得太遠了吧……？」
「我希望你能好好工作呢。」
「我隻是高中一年級而已……而且我現在已經有好好工作了。」
「可是你跟打工的同事也有距離吧？而且我認為人生規劃很重要哦？反過來算，就能看到現在應該做的事情。」
「看得真遠啊。」
高一就開始計劃今後……一般來不會的吧。
就算會做規劃，應該也隻是「這個好啊～」，「那個也不錯啊～」的模糊想法吧。
程穎琳不愧是站在頂端的女神大人呢，說不定就是能做到這種事，所以才會這麼完美吧……
相反，我就隻是得過且過連下一步路都看不到……應該說是隨遇而安。
「程穎琳同學將來……決定好今後的人生了嗎？」
「這個嘛。我是有希望和願望哦？」
「嘿～能說一下作為參考嗎？」
「這是秘密。」
「一點點也好……」
「柳同學，不能過份追問少女的秘密哦？」
「好吧……」
她那雙眼像是在訴說著：「絕對不會說」。
「冷漠、說話粗魯，對人技能欠佳的柳同學。」
「雖然是事實，但說得真過分……」
「你承認吧？」
「無可否認呢？」
「不過也有好的地方呢」程穎琳如此低語著。
雖然是隻能勉強聽到的聲音，但我當作沒聽到。
「因此，我想要解決柳同學總是要遠離他人的冷淡態度。」
「解決……不可能吧。人的本質是不會那麼容易能改變的。」
「沒有那回事哦？」
「不不，價值觀和本質如果沒有相當程度的衝擊，是不會改變的哦？」
「嗯哼～我也認為柳同學或許會這麼說。畢竟，衝擊是很重要的呢？」
「對，對啊。」
「所以我覺得，從現在開始要不要試試看直呼對方的名字呢？」
「欸……」
出乎意料的話語讓我語塞。
腦袋裏十風混亂，隻有「為什麼」的疑問充斥在腦海中，無法好好的思考。
「我認為直呼其名的行為，代表著其中一道人和人名為「距離」的牆壁被推倒。因此，我建議以此作為第一步。」
「雖，雖然說不定是這樣，但是……」
程穎琳沒有等我說完，便輕輕的說著「那麼我先開始咯。」後深呼吸一次。
她直直看著我，露出微笑。那張充滿魅力的笑容，令我的內心開始騷動起來。
「……明音。」
平常總是充滿自信的女神大人，現在卻失去了那份從容，小聲且可愛的說著我的名字。
我內心的騷動大幅增加，心跳更是逐漸加速。
「那麼，換你了……」
「不，那個……我能拒絕嗎……？」
「換你了。」
嗯……一如既往的不能拒絕。
我在內心砸嘴。
「呃……穎琳……？」
「嗯……」
她的回應沒有平常的那麼清澈，反而是像小蚊子一樣微弱小聲。
她由於某種原因，身體斷斷續續的輕輕顫抖著。
「「………………」」
彼此都一言不發的。
我稍微瞄了穎琳一眼，但對上視線後彼此又移開目光。
然後，又稍微抬起頭再次對上眼，接著再度移開。
……臉很燙，難道又發燒了？
穎琳的臉很紅，像個蘋果一樣。不過，從她的角度來看，我的臉也很紅吧。
雖然沒有鏡子，不過這點程度我還是知道的。
我在內心不停的跟自己說「冷靜點啊」，並且重複深呼吸無數次。
「我，我說啊。直呼名字這種事……能在我們倆獨處時才做嗎？」
要是被人知道，肯定會惹上麻煩。
「……為什麼呢？」
她的聲音有些悲傷的樣子。然後將手放在我的膝蓋上，往上瞄著我。
那雙清澈且水潤的眼眸不打算放過我。
總感覺要是對上視線，我會被那雙眼吸進去一樣。
我將目光從穎琳身上移開，看著地板。
「那個，要在人前這樣稱呼太難了……所以……就當作是我們倆的秘密吧？」
「秘密……嗎？」
穎琳將手指貼著嘴角，像是在思考的樣子。
「我知道了。那在外麵就不要這樣稱呼吧。」
「太好了。可不要說漏嘴了哦，絕對哦？」
「要演戲嗎？」
「才不是。我隻是在提醒你罷了。」
「我知道哦。因為這是兩人的秘密呢。」
雖然「秘密」兩字聽上去別有含意……但是算了。
穎琳輕輕地笑著，露出微笑，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嘛……說得對。」
「那麼我還有一件事想說呢。」
「什麼事？」
「我想要決定一下計劃。」
「計劃？暑假的嗎？那昨天趁健鋒和黃雅倫同學還在的時候說就好了吧？」
聽完我的話，穎琳的臉頰有些鼓起。
「那就沒有意義了。」
「啥？沒意義？為什麼？」
「當我沒說！不過畢竟是明音，所以也沒有辦法……總之請先看著這個。」
穎琳說著，從包包裏拿出之前我送她的東西。
還我納悶著為什麼包包比平常還大呢。
「那個……是我送給你的吧？」
「沒錯！就是那隻小貓」
小貓玩偶被穎琳緊抱在胸前。
她稍微伏下眼皮，俯視著懷裡的玩偶。
看到她充滿慈愛的模樣，令我不禁屏息。
被埋進胸前峽穀的玩偶……
看到這幅光景的健全男生一定會說「玩偶，下來！換我！」
「呃……玩偶有什麼問題嗎？如果是瑕疵品，我會去換一個。」
「並不是！而且就算是瑕疵品也不會換掉。因為這是明音第一次給我的禮物……」
「是嘛……」
雖然好像誇張了點，不過既然如此，為何要把它帶來呢？
「這個呢。什麼時候去？」
「……去哪？」
「這隻小貓的家鄉！」
「啊……那個現充的聚集地……啊。」
「那個……從明音的禮物推斷，我認為這也是出去玩的邀約哦？不是嗎？」
「呃……其實我沒有這麼深的含意……」
穎琳的表情凝固，然後肩膀無力垂下，抱起膝蓋。
「…………不是嗎……我太武斷了，真是丟臉呢。」
又是這個展開嗎……怎麼辦。
邀請還是不邀請？
她是在等我開口還是……？
我不太明白正確的選項是哪個。
就算要去……但兩個人單獨也有些……
唉……做人真是太難啊……如果母親還在，她看到我這個情況會怎麼建議我呢……
我閉上雙眼，腦海裏出現的隻有母親露出嘲笑我的表情說著「你這個膽小鬼」。
我歎了口氣，看了看窗外。
「那個……穎琳。我偶然。對，真的隻是偶然……」
「……怎麼了嗎？」
女神大人溫柔地撫摸著玩偶。雖然非常可愛，但現在沒有餘裕。
「就是突然覺得那裡好像會挺有趣，而且店長好像有辦法拿到優待券……唉呀～可是沒有人陪我去。真是困擾呢……沒有可以一起去的人，誰會願意跟我一起去呢……」
我將手貼在額頭上，裝作出「好困擾好困擾」的動作。
雖然像個小醜似的，不過，現在已經無所謂了。
穎琳雙眼睜圓看著我，然後輕輕一笑，擦了擦眼角。像是在拚命憋笑的樣子。
「可以的話……我陪你去吧？」
「喔，真的嗎！幫大忙了啊～」
「還有，沒有必要勉強繼續演戲哦？」
「……囉唆。」
有些事必須誇張且過度地做……不然就做不到。
因為為了遮羞，隻能勉強提高情緒。不然的話，會害羞到死。
「約好了哦？可不要忘了哦？」
「才不會忘啦。我說到做到。」
「這個就有待商榷呢～畢竟明音你前科累累呢。」
「……」我無言以對。
穎琳高興的抱著玩偶，好像很滿足似的。
我看著外麵的夜空，萬裏無雲，高掛著皎潔的月亮。
媽……你有看著我嗎……？我很失敗吧？你說的事我全都做不到。但是我覺得我還是有好好的生活哦？呃……應該有吧？
雖然是沒怎麼交到朋友啦，而且每天都是混混噩噩的。還有，我企圖跟其他人保持距離。
但是，我好像遇到了呢。遇到你說的「真正的朋友」，不管我怎麼冷淡的對待他們，他們還是不厭其煩的在我身邊。
啊！特別是我眼前的這個女神大人呢……總感覺我怎樣都贏不了她，總是被她牽著鼻子走。
「嗯？怎麼了？」穎琳注意到我的視線，歪著頭問。
「不，沒什麼。」
媽，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的，雖然你說的事我可能辦不到。但我還是會健康的生活，你也要好好的看著我哦。